沈子璐再打他电话显示关机,心里着急又不想父母跟着担心,走到卧室门口若无其事的说:
“妈,关正行有个图纸要赶,今晚就不回来了,你们早点睡吧。”
“不回来了?”崔安雅念叨着,“年轻人奋斗是应该的,但也不能拿自己的健康去拼,现在不注意保养,等到老了各种病都找上来了,那时候你就算有再多钱没有好身体又有什么用?”
沈子璐微微弯唇,“妈,很晚了,你和我爸睡吧。”
崔安雅叫身边人,“睡吧老沈,小关不回来了。”
“来了,等我看完这段国际新闻的。”
“看什么国际新闻,自己家的事还没解决,不够你操心的。”
沈子璐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听着两人琐碎又寻常的日常斗嘴闭了闭眼。
等了半小时,估计两人都睡了,她一直在给关正行打手机,却始终提示关机。轻手打开卧室的门,听隔壁房间没动静了,才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去换鞋。拿玄关上的车钥匙怕钥匙扣的铃铛发出声响,被她捏得死死的。
车驶出停车场,路边的行人抱着夹跑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面店,门打开的瞬间里面冒出团团白色的雾气,北京的冬夜就是这样,冷地彻底。
前夜下过雪,路面结了一层锃明瓦亮的冰,路灯照在冰面上似镀了一层金色的铂金纸,沈子璐开得格外小心,路上的车速度也都不快。
沈子璐沿着行车道开,她先去公司找关正行,车停在泊车位上,下车时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捂住小腹的位置人也僵在原地,等过了那股劲儿才继续走。
她虽然达到出院的标准,可医生还是让她多卧床休息。
刚进办公楼,电梯的数字从高到低的变化,等沈子璐走到电梯前,门叮的一声开了。
两人皆是一愣,同时说——
江舟:“你出院了?”
沈子璐:“你才下班?”
又同时说——
江舟:“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沈子璐:“是啊。”
顿了下,两人相视而笑,江舟走出来,沈子璐走进去,电梯门快关上时,江舟突然抬手挡在电梯门上,沈子璐愣了下。
江舟无奈的说:“唉,看我这脑子,要没看见你我明天连开庭带的文书都忘记拿了。”
沈子璐就看着江舟又走回电梯,她朝旁边挪了挪,江舟也礼貌的走到轿厢另一侧站定,公文包靠着沈子璐一侧拎着,沈子璐按下关门键又帮江舟按下楼层键,轿厢门缓缓阖上,气氛并无异样。
跟江舟相处没有拘束相反很安心舒服,他从不谈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题,很尊重你,也很照顾人。
“刚出院注意点。”
沈子璐掖下耳边的头发,“知道了,谢谢。”
“你这么晚出来,关总呢?”
“他,”极为短暂的停顿,“他就在公司。”
江舟看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躲闪,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电梯停在江舟所在的楼层,他向沈子璐頜首,沈子璐也礼貌的点下头,身子微微侧向一旁,等江舟走出电梯,又转身对沈子璐说:“你确定关总在公司?”
沈子璐微窘,说实话不确定,不过总要来这里找找的。
她弯下唇,按下关门键。
他问:“你不怕黑?”
她回:“不怕。”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阖上,江舟深吐口气,呼……
她假装坚强的样子,真的很触及他心疼的点上。
走出电梯,整层都安静无声,走廊里亮着几盏应急灯,微弱的光延伸至尽头,沈子璐壮着胆子往前走。
江舟问她不怕黑吗?其实,她是怕的,而且很怕。
来到公司正门,玻璃门内漆黑一片,沈子璐对着里面喊:
“关正行?关正行?”她又环视一圈,格子间里没个黑暗的角落好像都住着可怕的怪物,那些过去看过的恐怖电影里的场景也清晰的在脑海里出现,后背不禁汗毛竖起。
沈子璐按下指纹锁,门开了。
正当她准备走进去,走廊里安全通道的门吱嘎一声开了,沉稳的脚步声笃、笃、笃的传来。
沈子璐回头,盯着黑暗中的人影慢慢靠近,吓得手心冒汗,赶紧走进公司将门关上,不等反锁好门,江舟从暗影里走出来,应急灯的光照亮他的脸,沈子璐脱离的松口气。
两人隔着门说话,江舟说:“你一个人上来我不放心。”
沈子璐这才推开门让其进来,心有余悸的说:“没被黑咕隆咚的走廊吓到,倒是被你吓得半死。”
“呵呵……”江舟从鼻腔哼出一声笑,“我还第一次吓人,看来效果不错。”
“……”沈子璐无语的看他,江舟挠挠额头,“……抱歉。”
沈子璐直奔关正行的办公室走去,脚步急促连跟在后的江舟都甩开了一段距离。打开门又开了灯,关正行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桌上叠落着文件,窗台上的绿植依然茂盛新绿。
她又去了自己的办公室,依然没人,站在格子间的大厅扫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他。沈子璐沮丧的沉了沉肩膀,江舟问:“你今天给他打过电话没?”
“打过,他说在忙,晚上不回家了。我不放心就出来找他。”
“哦,”江舟了然的点头。
沈子璐突然想起来,问:“明天开庭有把握打赢官司吗?”
江舟一顿,想起关正行宣判后叮嘱他的话,“官司还没打,我也不好说。”
一想也对,法庭辩论那么多不可预知,谁能断言输赢。
“明天开庭我也一起去。”沈子璐说。
江舟说:“明天就是个庭前调解,你不用去的,我去就好,”为了增加可信度,江舟又说;“调解都是双方的代理律师出面。”
“是这样吗?”
“是啊。”
“那什么时候正式开庭?”
江舟说过谎,但面对她时,谎言好像让他变得卑劣又龌龊,他真心不想骗她。可关正行交代过,他不得不如此。
“等明天调解完会告知的。”
沈子璐点点头,“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不会逃避责任,该承担的承担,我和他都会扛过去的。”
江舟没忍住,还是问了句,“如果将面临公司破产呢?”
沈子璐垂下眼笑了笑,“我妈能陪着我爸摆地摊创业,我也能陪着他走过最难的人生。没什么的。”
江舟忽然又一瞬间觉得关正行不配,没错,就是不配。他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她。
“他没说在哪吗?”江舟转移注意力。
沈子璐摇头,“没有。”
两人朝外走,江舟说:“你给他身边的朋友打电话问问,也许在哪个朋友家里也不一定。”
沈子璐知道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关正行很恋家,就算是出差也要赶最后一班飞机回来,实在忙不过来不得不在外面住酒店,也要在睡前跟她视频好一阵的,他人要是在北京就更不会住在外面了,也不会去打搅别人。
两人站在电梯里,沈子璐捏着手机心越来越急,江舟将她送到车上,沈子璐感谢,“谢谢你江律师。”
“客气了,没什么的,”江舟说:“他不会有事,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好的,再见江律师。”
江舟看着车驶出停车场,直到红色的尾灯消失在转角才朝着轿车走去。
沈子璐先打给谭笑。
“喂,谭笑,关正行在你那吗?……哦,不在啊,额没什么,真没事……他手机没电了……嗯,好……再见。”
接下来,她又联系了几个在北京的同学,都说没有见过他,又打了电话薄上能想起来的朋友和合作商,也都没有见过他。
她一个人在北京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开着,只要路边停着跟关正行同款的车,她都要靠过去看看,确定不是又失望的离开。
找人找到后半夜,沈子璐疲惫了,油箱也见了底,只能开车回家。
回到家,沈子璐压着脚步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的一刻,倦怠感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眼皮越来越沉,人很快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