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灏把这一次会面，安排在了一家带着古风韵味的私人会所。
这家会所不大，接待的都是会员，而且每天只固定接待十人，有四个小院子，独立又私密。
选择在这里，陆明灏还是出于对乔蓁身份的考虑。
毕竟，如今他表妹可是一个大名人！
将人带到后，陆明灏就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一老一小相对而坐，中间是煮好的茶，空气中茶香四溢。
只是静默对视，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乔蓁看着对面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的眼神中无时无刻都在流露出一种悲伤和悔意。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妻子被奸人害死而不自知，还迁怒到自己女儿身上，将女儿送人。甚至，女儿被害死了都不知道，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如果乔蓁是情绪外放的人，必定会骂陆响简直就是糊涂了一生。
可是，她不是，而且乔蓁清楚的知道，现在去斥责，去谩骂陆响，只不过是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乔蓁不觉得自己冷血，在这段亲缘关系中，可是躺着两具冷冰冰的尸体，她怎么能做到毫无芥蒂的与陆响相认？
她觉得，连陆响自己都说不出‘相认’的话。
乔蓁沉默的时候，陆响也沉默着。他眼神细细描绘着少女的五官。乔蓁肖母，而陆归浔又长得像陆垚。
陆响从她的五官神韵中，看到了他一生挚爱的女人。
‘阿垚……’陆响在心中喊出这个让他恋慕到极致，也痛彻心扉的称呼。
看到了乔蓁，除了给他带来迟来的舔犊之情，却更加增添了他内心的愧疚，还有对自己的痛恨。
以前，他觉得陆景荣和陆垚有两分神似。
可是见到乔蓁之后，他才发现，陆景荣根本就不像他的阿垚。
这么多年来，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呵呵……”陆响突然苦笑。
乔蓁抬眸看向他，并未开口。
陆响觉得自己很可笑，这么多年来，放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亲孙女，亲孙子不去疼爱，却妄想去找一个替身？
而陆景荣，却偏偏辜负了他的疼爱，甚至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理由，想对付他的外孙女？
陆响眸底划过一道冷芒，很快又收敛干净。
“老先生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乔蓁在心中轻叹一声后，还是主动开了口。
‘老先生’这个词，让陆响痛苦难当。
眼前这个出色的少女，应该是围在他膝前撒娇，叫着他‘外公’的人啊！
可是这一切，这可以让所有人都羡慕的一切，都被他的愚蠢给毁了。
“我……”陆响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提出要见乔蓁，只是因为就想亲眼见见她。他错过了自己的女儿，不想连自己外孙女一面都见不到。
隔着屏幕去看，和真实的去看，是不一样的。
以至于，在见到乔蓁之前，他根本就没有去考虑，见了面之后，两个人要谈什么，他又为什么要见她。
陆响本想说，‘我是你的亲外公’。可是，话卡在喉咙里半天后，他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我是你的粉丝……是这样说没错吧？”
粉丝？
乔蓁微微怔了一下。
她没想到陆响会想出这么一个理由来见她。但，她还是配合的点头，“没错。谢谢您的喜欢和支持。”
“你……很优秀，很棒，也很出色。我会一直支持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陆响庆幸自己找到了这么好的一个理由，也让他后面想说的话，顺理成章的说出来。
“谢谢。”乔蓁再次感谢。
陆响的表情很真诚。说真的，如果不是乔蓁早就知道了陆响的身份，如果她没有从陆明灏那里听说过，他去拜祭过母亲，这个‘粉丝’的借口，她可能就真的信了。
乔蓁轻笑，“我没想到，自己还有年纪那么大的榛果。”说出自己的粉丝名，是一种试探。
“当你的榛果，还有年龄限制吗？”陆响接得很顺。他其实也不算是欺骗，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看乔蓁的作品，抛开血缘上的关系，他的确很喜欢她的表演，也的确是一名榛果了。
“没有。”乔蓁摇头浅笑。
她和陆响之间的相处很自然，既然对方说是粉丝，那她就拿出了对待粉丝的态度。
而陆响，似乎也误打误撞的找到了一个能和乔蓁平和交流的点。也一步步坐实了‘粉丝’这个身份。
……
与这个院落毗邻的另一个院落里，坐着的是两个外形都十分出众的男人。
一个如人间贵公子，一个如入尘天上仙。
“陆族的家主，为什么要见蓁蓁？”
宋砚沉直白的话，让陆明灏倒茶的手顿了顿。
他诧异宋砚沉知晓家主的身份，但转念一想，宋砚沉是宋家的人。宋家与陆家的处境似乎也一样，都是受制于崮山中的主家。
所以，他也就明白了。
当然，陆明灏还是疑惑，为什么宋砚沉一眼就认出了坐在隔壁的人，是陆族的家主。
“老实说，我不知道。”陆明灏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倒茶。
他的回答十分诚恳。
宋砚沉盯着他的双眼问，“上次你们去申市，也与蓁蓁有关？”
“是与不是与你有关？”陆明灏挑衅的道。
宋砚沉却答，“与蓁蓁有关的一切，都与我有关。”
“……”行叭。是他自找的，又被硬生生塞了一口狗粮。
不过，陆明灏并不是真的不想告诉宋砚沉。陆响的反常行为，一直困惑他，偏偏好像所有知情人都要瞒着他一样，什么都不说。
他看了宋砚沉一眼，想着他和乔蓁的关系，心中思索，‘说不定，这家伙能知道点什么。’
于是乎，陆明灏告诉宋砚沉，“家主特意去申市，就是为了祭拜我姑姑。”
宋砚沉眸色变化了一下。
陆明灏抬起双手做出投降样，“我就知道这么多，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果有疑问，可以去问蓁蓁。”
“你什么都没查到？”宋砚沉不动声色的问他。
陆明灏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还指望你告诉我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