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下孤影出行,手中的夜灯朝着后面又照了一下,黑斗篷下面那双森然冷眸射出凛冽的寒光,随着身形调转,手中的夜灯已经脱手而出,顺着窗子直接飞进了室内。
那满是血肉与酒水混合的地面瞬间便燃起了滔天火浪,将人的眼渐渐迷离。
随着那条没入月色的人影消失,树杈上另一双眸子透出一抹精光。
一大清早,几乎是鸡鸣都嫌尚早,但步非宸的房门外却传来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
“爷,爷出事了,驿馆出事了,爷,爷!”
此时床榻上之人才悠然转醒,似是有些恼火于此时有人前来打扰。
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步非宸随手披上单衣。
“无眠,你这般吵吵闹闹的做什么?”
看到步非宸满是血丝的眸子,怕是昨夜爷又整夜为国事操劳了。
不悦有些心虚,风无眠退后五步,低声说道:“爷,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驿站出了事。”
“嗯,出了什么事?出事了也该去找淮王,此番接待楚国来使的事情不是他全权处理吗?”
风无眠抬起头看了自家主子几眼,又有些烦闷的开口道:“是,属下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眼下宫里的苏公公亲自前来,说是此番驿站出事,淮王已经压不住阵脚了。”
“废物!”步非宸清冷的嗓音响起,而后又看了几眼风无眠。
“你下去备马吧,本王稍作整理便跟着苏公公一道进宫去。”
风无眠闻讯转身,正巧看到如意已经端着水盆朝着这边走来。
“爷,妾听闻又有大事发生,就想着一定又要让爷操劳了,所以我就准备的梳洗的水。”
“嗯,你进来吧,我也正好急着要梳洗进宫。”
如意点点头,便又转身看了看凌萱,开口道:“还不快随着我一道进去。”
眼前这个如意夫人的确是有些古怪。
甭管外界的人是如何歌颂眼前这两位的恩情鹣鲽,但自从她进府之后,摄政王与如意夫人睡在一起的日子,怕是她还未曾见过,这又是哪门子的恩爱呢?
跟着如意进了房门,眼见着她驾轻就熟的替步非宸梳理着一头长发,看着如意脸上餍足的表情,倒像是她对着眼前这位摄政王是真的有着一种情谊;但那位摄政王的情谊……可着实是让人猜不透。
“爷,不知宫里出了什么事,您这次进宫要几日回来?妾命凌萱给你准备换洗的衣衫。”
步非宸皱紧眉头,片刻之余又摆摆手说道:“我想不必,这次不过就是驿站出了事,那边一直都是淮王在管着,本王不过就是充充场面而已。”
如意脸上一抹眷恋的笑容,看着步非宸,又轻声说道:“爷,最近您总是休息不好,看看这双眼都通红了,待你回来之后妾给你抓个方子补补可好?”
“嗯,这些事就交给你自行处理,我不在的时候若是府上出了什么事,你去派人找高扬高大人,毕竟如今他与锦瑟已经有了婚约。”
“是,妾都记下了!”
看着如意兴高采烈的为他梳着发丝,身后的凌萱却忽然开口问了一句:“爷,您昨夜去哪儿了?夫人找你你不在。”
脸色一变,步非宸眯起了眼睛,转身抬起头……
如意此时也似是有些不悦,转身说道:“凌萱,不管是不是我平日里对你过分宠爱,但是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我希望日后不要再出现。”
凌萱似是此时才反应过来,她马上低垂着头嚅嗫道:“是,奴婢明白了,奴婢就是有些担心爷,担心夫人……”
“本王昨夜被国事缠身有些乏了,就在院子里面转了几圈,日后如意你就不必深夜再过来了,免得夜凉如水,冻着了身子。”
如意娓娓下拜,而凌萱看着眼前两个人,心中的疑窦更加凝重。
若是这摄政王不喜欢如意夫人,倒是对她方方面面事无巨细的都照顾到了;若说喜欢……为何二人不在一起入眠?
心中说不出的古怪,最后却随着如意跟着步非宸出了摄政王府。
车子摇晃之间,风无眠这才站在外面一路同行的开口:“爷,属下得知是那楚国来使沈云强被大火吞噬,眼下楚国其他来使都吵吵闹闹,淮王也无法脱身,这件事爷打算……”
“被火烧死了?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听说……”
“摄政王,奴才出宫的时候,皇上已经派了大理寺那边去查,但是那楚国的几位来使就是争闹不休,淮王眼下已经躲到了太皇太后的韶华殿中去了,皇上这边……”
“没事他冲锋陷阵,有事倒是当了缩头乌龟?淮王还真是让本王长了见识。”
说完这句话,步非宸嘴角一丝冷哼,随即便从马车中看到一张肃静的面孔。
几人匆匆走进皇宫,远远就听见有人在那里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苏公公偷眼看着身侧这位……眼下皇上的救星可就只剩下摄政王这么一位了,他……
“何人在此喧哗?难道不知这是皇上的御书房?”
冷斥之音响起,面前的五六人先是一愣,而后却又飞快的转身,一眼看到步非宸那张娟秀的面孔,反倒是有些有恃无恐。
“熙国摄政王,眼下我国来使在你们这里死无全尸,你该当如何处置?”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难道不知皇上已经派出了三司齐齐调查此事?”
“三司?我国来使无辜殒命在你熙国,难道你们就是如此轻慢处理吗?”
“那你们又要如何?”
“如何?摄政王,我国来使总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死在了你们熙国吧?总要有些补偿要给我们吧?”
哦,原来是来讹诈的呢!
步非宸心中一阵冷笑,看着那说话之人,慢慢朝着他走了一步。
“补偿?现如今人的死因都还尚未查清,来使就这么急着要求补偿,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楚国有意在我熙国境内挑起事端,企图讹诈呢!”
“你说谁讹诈?”
似是眼下已经看准了这熙国的帝弱无男儿,连一个摄政王都满是娘娘腔的调调儿,使得楚国来使更是傲慢无礼。
“本王在说谁,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步非宸,别以为你打了几场胜仗,就能在这里耀武扬威,实话告诉你,你在咱们的眼中不过就是个黄口小儿!”
话音未落,身后的巨石已经碎成了渣渣,这一下,身前这几人几乎是吓得浑身乱颤。
“黄口小儿?本王在渭水将你楚军打败的时候,怎不见你们有人出来说本王是黄口小儿?你楚国兵败之时,向我国递交休战书的时候,怎不见有人叫本王黄口小儿?眼下……你们想要欺诈我熙国的时候,就把本王当成了黄口小儿?”
几人浑身颤抖,似是此时才一下子想起了眼前这位的手段,一个个相互看着彼此,噤若寒蝉。
“苏公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几位贵客都送回到驿站那边去,至于那位死了的来使,本王定然会给他一个交代。”
交代?怎么个交代?几个人又看了步非宸几眼,终于有个人提着胆子走出来,刚刚脸上那得意的神情此时已经不复存在。
那溜须拍马的表情可见一斑。
“摄,摄政王,不是咱们要特意为难你,而是,而是咱们也只是为人下属,你说死了的再怎么说也是我楚国的国舅爷,这件事您也总要给咱们一个交代,咱们这才能回禀了皇上啊!”
“本王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一查到结果,立马就给你们交代。”
“这,这自然是好的,但,但是这也总要有个时限的,您说是不是?”
战战兢兢的把话说完,在步非宸那双大眼的阴寒侧目之下,那人浑身发抖,只觉得此时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那你们打算要本王给你们什么时限?”
“三,三日,三日可好?呵呵!”陪着笑脸的表情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好笑。
步非宸似是在沉吟,片刻之后便抬起头说道:“好,本王也不为难你们,就三日,三日之后本王定然会查明真相。”
“那,那即是如此,咱们这就告退,只是,只是那驿站此时已经,已经被烧得漆黑,摄政王,咱们是否可以……”
“苏公公,问问皇上,接下来要将几位贵客安置在何处。”
真是神了,皇上早前就已经想到了摄政王会问这个问题,还真是……他俩还真是配合默契。
苏培盛脸上也挂着和缓的笑容:“摄政王,皇上早就吩咐过奴才了,说是宫外最繁华的蓝昌大街上原来的太子府邸可以让几位大人去那里休息安置,顺便缓缓神。”
“既是如此,就有劳苏公公下去安排了,本王这就进去看看皇上。”
说完这句话,步非宸已经目不斜视的朝着御书房走上了台阶。
几人此时再见着那碎了一地的石狮渣滓,吞咽了几下口水问道:“敢问贵国摄政王,这是,这是……”
苏培盛似是无奈的朝着他们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