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冉缓了一会儿,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秦楚可以如此肯定孩子的父亲并非二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一切也就解释得通了。
秦楚的回归让秦烈出此下策,虽是下策,但却是利大于弊。
除了一个问题前后矛盾。
许攸冉指出问题所在,“所以他把视频发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们。”秦楚看着她,“邮件的收件人只有你一个。”
许攸冉犹如醍醐灌顶,她居然自动把自己和秦楚当成了一个整体,总觉得东西发到自己手上就等同于发给了秦楚。
她这么想,但别人不一定这么想。
“视频是二叔拍的,邮件应该是郁惠发的。”秦楚道。
“发给郁惠?”许攸冉刚说完,大致明白了秦楚的意思,“让郁惠以为自己拿捏着秦烈的把柄?两家先合作干掉你?”
秦楚打了个响指,“不愧是你,理解能力超群。”
这话不是恭维,许攸冉的理解能力确实不错,她没有因为秦楚三两句的夸赞而感到飘飘然,给了秦楚一个眼神,示意他往下说。
“但是郁惠觉得只要让二叔知道妻子出轨的秘密,邢佳佳就会被扫地出门,这个孩子也就没法儿再成为秦家人。”
“所以她想借我的嘴说出这个秘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邢佳佳关系差到爆炸,而且在秦家时,邢佳佳处处针对许攸冉,所以郁惠决定赌一把,赌正在气头上的许攸冉会将秘密公之于众。
当然这其中也有试探许攸冉和秦楚究竟是不是一伙儿的意思。
秦楚忽然尾音上扬,“当然了,关于视频是二叔拍的,只是我们的臆断,也许说不定是我们猜错了。”
许攸冉觉得秦楚的猜测不无可能,而且可能性很高,她还记得订婚宴上的郁惠各种试探邢佳佳。
如果那时候的郁惠就已经看过视频,就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试探,背后威胁邢佳佳背叛秦烈会是一个更好的方法。
想到这里,许攸冉有些心累。
她觉得自己最近把大半时间都放在了秦家的家族内斗上,秦家人不多,但心眼比谁都多。
光是邢佳佳怀孕这一件事,就牵连了一层又一层的问题。
她忽然抬眸,像是审问犯人似的仔细观察起秦楚来。
他笑称,“怎么,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许攸冉悠长的声音里毫不掩饰她的试探,“我在想,你是不是也对我藏了这么多的心眼。”
“许大人真是冤枉我了。”秦楚佯装一脸惶恐,“我这给你一通分析,连我二叔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你还怀疑我?”
“谁让你们秦家人一个比一个心黑。”
“要是能选择,我也不想待在狼窝。”
对视频的分析到此为止,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秦楚则让许攸冉静观其变。
所谓的静观其变自然就是不让发件人得偿所愿。
发件人不是想借刀杀人么,那她偏偏就不照做。
“惠,你真觉得许攸冉会把真相告诉二叔?”秦辞皱眉道,“这都三天了,也不见二叔有什么表示,看样子是还不清楚。”
计划没成功,郁惠却笑起来。
如果有旁观者,一定认为郁惠是气疯了,但秦辞却知道这是郁惠计谋得逞后的不由自主。
他忙走到郁惠身边,将她搂进怀里,“惠?”
郁惠像母亲似的抚摸着秦辞的后脑,“如果你弟弟跟许攸冉在一起只是像他在病房所说的那样,是欺骗,是为了许家,那么阿楚一定不会把所有的心事和计划都告诉许攸冉,所以我笃定她拿到视频就会有所动作。”
不一定是透露给二叔,但也一定会去邢佳佳面前下她的面子。
但现实却跟她所设想得完全不一样。
“要么就是许攸冉真的对阿楚情根深种,成了一个恋爱脑,所以甘愿跟他共享这个信息、放长线钓大鱼;要么就是他们俩根本就是演的,许攸冉知道全部的内情,他们已经建立起合作关系。”
如果是后者,就说明他们那次在医院故意演戏给秦辞看。
可笑的是,自己还真的信以为真。
从小到大,弟弟的光芒都把他给比了下去,如今还故意耍他。
秦辞的心情相当复杂,心底分不清究竟是恨更多,还是怒更多。
郁惠:“我重新想过了,二叔不一定对这事毫不知情,也许他只是装傻,所以哪怕我们真的告诉他真相,他也不一定会跟邢佳佳闹掰。”
秦辞也明白这个孩子对于二叔的意义,略一沉思后,他说,“也许我们可以拿这个视频去威胁邢佳佳,让她向我们传递二叔的消息。”
“不行。”郁惠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二叔跟邢佳佳只是合作关系呢?她如果假意应承我们,转身告诉二叔,到时候我们就是腹背受敌了。”
秦辞作垂眸沉思状,只听郁惠继续道,“二叔现在凭着这个孩子也算是水涨船高了,与其我们跟他们两方互相猜忌,倒不如让他们俩斗,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经过郁惠的点醒,秦辞有如拨云见雾,顿时也不觉得小时候受的都是憋屈了,激动地捧着她的脸猛啃了几口,嘴里各种夸赞。
也许是因为上次谈及秦许两家公司间的合作被拒,今天的秦楚从头到尾都没谈工作相关内容。
晚饭后,许攸冉和秦楚回了房间。
每次两人回来,知道内情的许宁垣总是会自动领秦楚同住,这几天他在忙公司的事,几乎每天都见不到人。
不过演了这么久的戏,许攸冉早已习惯和秦楚同住同睡。
许攸冉有些困惑,“刚才我爸跟你提了收购合作的事,你怎么不接话?”
“暂时不需要了。”
虽然许攸冉不懂这一行,但也知道这年头ip的价值越来越大,许家手握这么多IP潜力股,显然是在拉仇恨。
“你们秦家会放弃这么一块儿香饽饽?”
秦楚笑了一下,“所以我说是暂时不需要了。”他在“暂时”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冥冥中,许攸冉想要追问清楚,但直觉告诉她,秦楚不可能设计害她。
“很晚了,睡吧。”秦楚抬手替她拨开快要刺进眼眶里的散发,喑哑的声音里显露出疲惫,眼皮也几度要合上。
自从回了秦家后,秦楚比以往忙了一倍,一个小时拆成两个小时用,往往要在管理首策的同时还得兼顾秦氏的项目。
一天开七八次会成了日常,比较过分的是有时候需要他京城、A市两头跑。
思及此,她忽然有些心疼。
秦楚已经累得闭紧了双眼,床头灯还没关,温馨的暖光照过来,一半是温柔的长睫煽动,另一半是笼罩在黑暗中的森冷眼眶。
许攸冉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向那一片黑暗。
虽然秦烈演了很多戏,也说了很多假话,但他对秦楚的看法却正好和许攸冉一致。
秦楚平常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模样,其实内心比谁都孤独。
年幼时失去双亲,家人又都互相算计,如果不是伤心到极致,又怎么会费尽千辛万苦也要离开秦家?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又凹陷了一整片。
指腹恰好在这时触及秦楚的睫毛,他的睫毛浓密且长,但没想到触感却是硬的。
忽然,睫毛煽动的幅度比刚才大了许多,许攸冉以为他要醒了,吓得她心脏狂跳,忙收回手,做贼心虚地闭目假寐。
秦楚没醒,翻了个身,几乎和她面贴面躺着。
眼睛所及、鼻息所达都难以忽略秦楚的存在。
许攸冉闭着眼睛,心率却是乱的。
她本就紧张至极,却忽觉身边的人动弹一下,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被秦楚圈住了。
她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一分钟的冷静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绝不相信秦楚睡着的时候还会抱人。
“秦楚,你没睡着吧?我知道的。”
说是这么说,但音量却是克制得很,明显是怕他真睡着了。
见秦楚不再动了,许攸冉反倒更不敢动一下,连呼吸都仔细收着,怕吵他清梦。
想到自己现在的愚蠢行为,许攸冉不由得在心里鄙视自己口不对心,但鄙视归鄙视。
她不是很习惯被人这么抱着睡,直难受了很久才终于败给了困意。
“叮……”手机系统铃声响起。
秦楚缓了一阵才睁眼接电话。
“喂?”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严肃。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就觉床边传来凹陷感,紧接着就听秦楚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开始穿衣服。
许攸冉被吵醒,眼睛微眯翻身看向他,“大半夜又加班?”
这语气多像妻子对丈夫的关心,以及对压榨丈夫的公司的埋怨。
秦楚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去一趟京城。”
“京城,现在?”许攸冉的困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爬起来看了眼时间,“一点半,你跟我说要去京城?你们秦家人真的把人当人看吗?”
“所以我才嫁到了许家不是吗?”秦楚伏低身体,稍稍用力揉乱许攸冉的头发,将她按回床上,“好好睡吧,事情办完我就回来,我没来接你前,不要一个人离开家门。”
刚刚还未秦楚打抱不平的许攸冉顿时噤了声,除了秦楚轻声细语的关怀声,她还听到了自己的“砰砰”心跳。
脸微微一红,她好像被撩到了。
听到秦楚开门离去的动静,许攸冉也不甘示弱,抬高音量,“早点回来。”
秦楚有些意外,心里满是暖意,宠溺也从眼睛里透出,只可惜许攸冉并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