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送了秦楚去急诊才知道他是喝多了酒,急性肠胃炎加阑尾炎。
将近晚上十一点,走廊过道里没什么人,安静中又透着诡异。
许攸冉抬头看了眼墙上仍亮红的手术灯,右手指腹不断摩挲着左手臂弯。
脑海里再度重现秦楚腹痛不止时的痛苦神情,脸上满是冷汗,连声音都弱下来。
钟雨佳也一直陪着许攸冉等候手术结束,这会儿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已经消气,“其实今晚这事儿吧,发生了点你不知道的故事。”
许攸冉没抬头,也没出声。
钟雨佳继续往下说:“你跟裴陆荣他们说话,江伊宁和李耀荣他们就一直在看秦楚笑话呢!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了吗?”
她幽幽抬起眸光看向钟雨佳,只听后者装作那几人对话的架势描述。
“虽然说只是说了几句话,但那可是旧情人啊,秦楚怎么一声不吭?”
“他天天在外沾花惹草给人送绿帽,自己老婆身上带点绿也很正常,可能他喜欢绿色吧。”
“不过说真的,最近这半年多都没见秦二少的绯闻了,他这是浪子回头了?”
“这家里可是有俩浪子,一个回头,这另一朵可是红杏啊,没看到她都出墙了吗?”
钟雨佳只记了个大概,说到这里便开始瞄许攸冉的脸色。
许攸冉沉默了。
她一直以为今晚大家都等着看她笑话,却没想到让秦楚默默忍受了这些。
她忽然能够理解秦楚刚才的癫狂。
“攸冉。”钟雨佳柔和的声音里带着关怀,“其实他对你挺好的。”
许攸冉心里迷糊,却仍嘴硬,“他对每个女人都很好。”
“你往好处想想,也许你让浪子回头了呢?”
许攸冉没有来得及反驳,因为手术结束了。
秦楚被转入普通病房休息。
主治医生看了她们两人一眼,问,“谁是家属?”
“我是。”
主治医生随即将手术的情况告知了许攸冉,并交代道,“盲肠已经切除,不过……”医生皱眉,“他有胃病怎么还由着他喝这么多酒?”
许攸冉一直没注意到秦楚今晚在做什么,闻言又是满心的愧疚。
她权把秦楚的喝酒行为当做是被人嘲笑后的解闷。
阑尾炎手术只需在医院住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但胃病却需要长久地养。
钟雨佳把许攸冉送回了许家后便回了家,许攸冉收拾了点东西又驱车前往医院。
秦楚住的病房里还有一张陪护床,许攸冉却是一晚都没睡。
医生说要注意这几天是否有发烧症状,她就一直守在病床边。
夜很深了,一切声音都被放大。
她能听到走廊外有脚步声,也能听到风刮树叶的簌簌声。
怕灯亮着影响秦楚休息,所以许攸冉并未开灯。
月光皎洁如洗,月辉尽数从窗外透进来,黑与明的交接使得满目又泛为深蓝色。
借着月光,许攸冉观察着床上的秦楚,这是许攸冉第一次观察一个人睡觉时候的模样。
他没有什么睡姿上的坏习惯,呼吸匀称。
忽而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皱得发紧。
许攸冉几乎不怎么通宵,睡意很快袭来,她再怎么强撑意志,眼皮还是不断耷拉下来。
“别走。”
梦呓声驱除了许攸冉的倦意,见秦楚仍在睡中,才意识到他说了梦话。
她伸手探了探秦楚的额温。
体温没有太大的异常,她稍稍放了心。
正抽回手,只听床上的人又说了一句。
“许攸冉,别走。”
心微微一颤。
原来今晚的事让秦楚这么在意,以至于梦里都惦记这事。
人都是有感情的。
和秦楚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许攸冉虽然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但到底还是有了“革命友谊”。
她轻声开口,“睡吧,我不走。”
睡梦中的秦楚像是真的听懂了她的话,眉头紧皱的纹路也被放开。
许攸冉醒来时,自己正躺在陪护病床上,身上还盖好了被子。
脑袋里却是一团浆糊。
往隔壁扭头,就见秦楚的病床被改造成了一张临时办公桌,桌面上放着几份文件,他正凝神认真翻阅。
许攸冉掀开被子起身,从他手里抽走文件。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工作。”
她语气严肃又认真,秦楚眼睛含笑看她,看来是恢复如常,可许攸冉想起的却是昨天那个示弱的他。
“不工作,怎么照顾家庭?”秦楚伸手,“给我。”
许攸冉背过手去,将文件放到身后,“首策请了这么多员工,一天没你秦楚就会破产?秦楚,你该好好休息,早饭吃了?”
她话题转得极快,秦楚愣了一下,冲前面道,“何晋,帮太太和我买一些早饭过来。”
许攸冉这才发现病房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何晋随即出门。
秦楚保持着伸手要文件的姿势,见她不给,却是撑着床作势要来抢。
他昨天刚做过手术,缝合的伤口还未长好,自然经不起大幅度的动作。
秦楚“嘶”了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许攸冉心一紧,忙主动送上文件,语气恨恨,“又不是不给你,抢什么?你是想多在医院住几天?”
秦楚脸上仍有痛色,还勾着唇笑,“秦太太关心我。”
许攸冉纠正,“是担心你。”
“没什么区别。”秦楚重新拿到文件,却没有翻开,他低眉良久,才道,“不生我气了?”
“生什么气?我不记得有发生过什么事,秦先生是病糊涂了?”
她向来嘴硬,秦楚也不想较真,笑了下,昨天的仇怨也就翻篇儿了。
“虽然但是,我还是应该跟你解释,昨天的确是个误会。”秦楚道,“昨天只是让你陪我演了一场戏。”
许攸冉眼睛眨了眨,愣是没从这话里回过神来。
见她愣神,秦楚笑着弹了下她的脑门,“秦家的爪牙也去了程家,昨天人多的地方不好发挥,所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他前后表现得像是精神分裂,许攸冉用一脸看病人的眼神狐疑地盯着他。
秦楚被这眼神逗笑,“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要你远离秦家人吗?他们想对我动手,如果我们的关系表现得越亲近,他们就越可能先拿许氏开刀。”
许攸冉顺着话茬,“所以你故意惹怒我跟我吵架,让他们以为我们合作关系即将破裂?”
“可以这么说。”
“那现在我们没破裂,对许氏会有影响吗?”
“……”秦楚平静地看着她,半晌后才捏着她的脸颊,“你个没良心的,只想着你们许家。”
许攸冉也有点抱歉,清了清嗓子别开视线。
秦楚还是开了口,“放心吧,他们知道我们关系不好,反而会劝我们和好。”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许攸冉却如鲠在喉。
“怎么这么看着我?”
许攸冉收回复杂的眼神,皱眉摇头,“你们秦家人真是心狠手辣,连自己家人都算计。”
秦楚却只是笑笑,并不反驳。
在何晋回来前,许攸冉便一直陪着秦楚。
秦楚看文件,她也忙着和向沁对餐厅的事宜。
没多久,何晋也回来。
三人一起吃了早饭便在病房开启了办公模式。
倏忽,秦楚看了眼振动的手机,表示让两个人先出去一趟。
许攸冉也想去买些水果,便同何晋一起出了病房。
许攸冉忽然问,“何晋,你跟在秦楚身边多久?”
何晋:“五年多了。”
比许攸冉想象得更久一些。
“他一直都是这样,工作不离手?”
何晋点头,“首策刚创立那段时间比现在更难,三餐都顾不上,每个环节都需要我们自己摸索,每个利益链都要我们自己打通,先生的胃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在许攸冉眼里,她从没意识到秦楚对工作这么认真负责,今天才发现他就是一工作狂。
连住院都办公,足以见得他那些绯闻的确失真。
从而也明白了秦楚怎么用四年时间让首策在娱乐圈站稳跟脚,这是他的实力,也是他的劳心劳力。
“他胃病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创业初期,不过后来首策开始稳步发展了,先生的胃病也好了一点,但他上次不知道怎么吃了很多辣,胃病就是那时候又犯的。”
许攸冉停下了脚步。
心头大震的同时,想起了那天的剁椒鱼头,和秦楚当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所以那时候就已经犯了胃病,却还是假装没事儿人似的。
如果说昨天的事让许攸冉心生愧疚,那么何晋今天的这番话却是让她彻底对自己生了厌。
她闭上眼,心被狠狠揪着。
“太太?”何晋不解地跟着她一起停步。
“何晋。”她抬眸,情绪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既然跟了他这么多年,那你一定对秦家的事有一定了解了。”
何晋点头,面露难色,“抱歉,如果没有现身的授意,我不能告诉您。”
“你只要告诉我,秦家是怎样的家庭?”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秦老先生想让先生继承秦家,但秦辞和二叔秦烈都不会同意,所以他们暗中跟先生较劲了很多年。”
“至于秦老先生,他让先生继承秦家,不过是因为他认为先生足够冷血,而先生变成今天这样,我猜多半是秦老先生的手笔。”
许攸冉听后却笑了。
原来秦楚没说错,秦家就是一群毒蛇猛兽。
虎毒尚不食子,但秦家却恨不得将秦楚杀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