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聚餐地点离学校不远,众人便决定步行。
一路上说说笑笑,也将这种氛围持续到了饭店。
但一坐下,气氛又回了冷,不过这种状况在大家开始劝酒后又有了改善。
班上虽然也有带家属的同学,但带合法丈夫的人就只有许攸冉一个,在同学们得知她的论文被评为优秀论文后,所有人便都来灌她酒。
起初秦楚还替她挡着,但他们哪会轻易放过许攸冉,最后许攸冉多多少少也喝了不少。
许攸冉连续喝了四五杯只脸颊上泛了红晕,仍没有醉意。
散场时,她终于有了要醉的迹象,秦楚单手搂着她的肩起身。
同学们正在互相拥抱,虽然嘴上说着以后常约,但心里都知道以后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了。
或许是忌惮秦楚的存在,来跟许攸冉拥抱的人都是女同学。
舍友乙用力抱住许攸冉,带笑的声音却显得有些沉重,“攸冉,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你。”乙也醉了,笑着笑着突然哭了,“刚开学那会儿我真的挺嫉妒你的,你有钱又长得漂亮,咱们不熟的时候你特高冷,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很难缠的千金小姐,后来熟了之后才知道……”
许攸冉看向一旁的秦楚,不知所措道,“知道什么?”
“其实你对熟人特好……”
乙后来又断断续续对许攸冉说了很多心里话,然后其他两个室友才过来互给拥抱。
秦楚同这四个女生一起走出饭店,门里灯火璀璨,门外面被夜幕笼罩,只有昏黄的路灯稍稍为他们驱散黑暗,似是在映射着只要他们走出这道门,门后就是不可捉摸的未来。
“再见,许攸冉。”
许攸冉也有些伤感,但仍笑着挥手,“再见,你们到了寝室跟我说一声。”
众人心领神会地点头,然后上了秦楚替她们打的车。
乙要上车时被秦楚叫住,神神秘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两人都拿出了手机。
等车开走,许攸冉那双探照灯似的视线便落在秦楚身上。
“怎么,看上我室友了?”她幽幽出声,语气喜怒难辨,“你要是真喜欢,直接问我就好了,你帮了我们许家这么大的忙,我还不至于吝啬到这种程度。”
“当面加更容易俘获女人心,不是吗?”
“……”
秦楚的黑眸里抿着笑,许攸冉知道他是开玩笑,继续追问他,“所以你刚才找她说了什么?”
“想知道?”他深沉的声音里带着低笑,眼神也格外勾人。
这向来是秦楚要坑她的前兆。
她转过头去没接话。
路灯漫漫,秦楚缓步同许攸冉前行。
他们准备今晚回A市,所以并不准备在这里多待。
当然,这是他们参加今晚聚会前的计划。
但现在两个人却选择漫无目的地在路灯下走,谁也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打算,但谁也都不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忽然,秦楚问:“我记得你不是酒量不好?怎么今晚喝了这么多还能站着走路?”
“我后来练了。”
简单的一句“练了”,让秦楚能够想象酒量差的她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笑了,“就像高尔夫?”
“嗯。”
前几年许攸冉第一次喝得不省人事是被哥哥许宁垣带回家的,暴露缺点迟早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她从不会让自己的缺点被家人以外的人知道,一旦知道便会改劣势为优势。
一如喝酒,亦如高尔夫。
秦楚:“你高尔夫打得不错,谁教你的?”
或许是因为今晚真的喝了太多酒,又或许是她也察觉到自己和秦楚之间的关系不再是剑拔弩张,便知无不言。
“初中那年输给邢佳佳他们后,我后来在度假山庄住了一段时间练球,是个陌生人教我的。”
“那……”
秦楚的话音未落,便觉臂上一沉。
许攸冉扶着秦楚的胳膊,闭了眼揉太阳穴,“秦楚,我有点头晕。”
见她眉宇拧起,秦楚才想起来许攸冉今晚也被劝着喝了一些度数高的酒,随即领她去了附近酒店。
进房间时许攸冉已经彻底醉了,再加上头疼,向来爱干净的人没洗澡便躺上了床。
秦楚便跟在后面收拾,他坐在床沿边替她脱了高跟鞋,用被子把她卷成了墨西哥鸡肉卷。
她忽然叫了一声,“秦楚。”
秦楚看她眼神迷离,便知道她这会儿意识不清醒,柔声应道,“怎么了?”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觉得我配你绰绰有余。”
醉了也这么骄傲自负,秦楚憋着笑应下,“现在觉得我配得上你了?”
她点头,“你是个很好的联姻对象。”
他眸光一顿,笑意也慢慢消退,“这样啊……”
顶灯就在她头顶上方,灯光照得许攸冉不舒服,于是抬起细长白皙的胳膊挡着眼睛。
“我哥一直告诉我,你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也告诉我让我小心,我也很想相信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但你说话总是藏一半露一半,真的很难让人完全信服。”
脑袋晕晕沉沉,语气也一反常态像是撒娇。
秦楚见她对灯光不适,打开床头灯后才关了卧室的灯,“我说给你听的都是真的,藏一半露一半是因为有些事不能太早让你知道。”
她孩子气地出声,“为什么?”
“你会很危险。”
许攸冉忽然移开手,秦楚黑亮的眸子里映出一个醉醺醺的她来,她向他伸出手去。
她动作很慢,以至于半秒就让秦楚心跳加速,浑身血液倒流。
然而细腻的指间在触碰到秦楚脸颊的瞬间,想象中的抚脸没有发生,她捏着秦楚的两颊,“还有比你更可怕的人?有多危险?”
“你醉酒后,记不记事?”
她陷入了回忆,醉酒让她慢了好几拍才回答,“应该不记得。”
“真想听?”
在许攸冉点头后,秦楚才终于勾唇回复她一个“好”。
秦楚随即也坐到床上,他坐靠着枕头,许攸冉躺着听故事。
故事不长,但剧情很紧迫。
“爷爷有意让我作为秦家的唯一继承人,但其他人不会让他这么做,在这场纷争里,许家帮不上任何忙,所以爷爷不是不喜欢你,他是不满意你的背景。”
顿了顿,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继续说下去。
“二叔,他没你想得这么简单。”他眼睛微眯,眼神里闪过一抹深意,“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婚礼前的那次绯闻就是他的手笔,如果被他知道我娶你不是为了利益,他就会认为我对你有感情,以后会直接拿你开刀。同样的,爷爷不希望我有软肋,如果也被他这么认为,一定也会对你出手。”
所以每次回秦家,秦楚才一直晾着许攸冉不管她。
或许是秦家人血液里的冷漠,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只有野兽的生存本性。
唯独在低首时,他才无奈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这个家伙,把好人当坏人,把坏人当好人。”
好人自然是秦楚,坏人自然是二叔秦烈。
许攸冉不知道听进了多少,只觉得眼皮越发沉重,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
秦楚见她睡着,反而越发得来了劲,低声喃语说了积压在心里多年都没对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
大概是她十八岁生日宴那天,她似乎向来都比同龄人要早熟,作为许家捧在手心上的公主却并未打扮成公主模样。
秦楚彼时29岁,正跟同伴聊着天,就被一位端庄优雅的淑女吸引了注意力。
许攸冉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卷发长度刚好到胸口的位置,随着她每个舞步的挪动,蓬松的头发便也跟精灵似的灵动起来。
她看上去引人注目,却又满脸写着“生人勿进”字样。
见他看得久了,同伴笑道,“那位就是这场生日宴的主角,年纪虽然小,但她的做派反倒比很多阔太太都上得了台面。”
秦楚继续看她,优雅得体的确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和知性,就越发觉得她和自己一样戴着面具。
趁她去厕所时,秦楚破天荒地干起了尾随这种“勾当”。
他倚靠在墙边,目睹了她补妆的全过程,然后转身发现他的那一刻不出意料得一怔。
但她仍保持着镇定,很快移开视线离去。
“许小姐别来无恙?”
许攸冉停住脚步,大眼睛里流出一丝不解,而后精致的脸上敞开友好的笑,“这位先生,虽然你长得很帅,但是年纪比我大太多,我想我爸妈不会同意让我跟你在一起。”
秦楚目送她离开。
在她终于消失不见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小丫头记性真不好。”
他哪里会搭讪,不过是上前来跟曾经的熟人打个招呼罢了。
还从来没有人敢把他忘了。
大约是当年的自己也没想到秦太太会是她,这会儿也觉得命运的安排过于奇妙。
秦楚笑了笑刚要躺下,想起了什么似的俯身到她面前,仔细端详她的眉眼。
但这样还不够,他又抬手替她勾画脸部线条,这样无聊的事却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心里温柔得一塌糊涂。
“虽然我现在只是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但既然你肯在我面前喝醉,就证明我也不是没有机会。”
对于许攸冉这样要强的人,她怕不会喝酒成为短板便默默练酒量,但还是肯放心地在他面前喝醉,这就足以证明对他的信任。
他的拇指来回在她唇边流连,“不过我好像要辜负你对我的信任了。”
大掌捂住她紧闭的双眼,带笑的唇瓣就这样碰上她的。
离开时,他有些不舍得舔了一下饱满的红唇。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秦楚看着身旁躺着的小姑娘,眼里笑意翩飞。
“年纪大又怎么了呢,现在不还是成了秦太太么?”
他把被子让给了许攸冉,整个人合衣躺在她身旁,关了灯。
“晚安,秦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