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看,我要告的都写在这状纸上了!”
他一抬手,立刻有官差过来拿,将状纸送到了师爷手里,周师爷快速看过,又递给了周长卿。
三张状纸,一张是赌坊欠债的借条,一张是张老赖半夜入户偷东西踢翻了椅子砸伤老人,最后一张,逼迫良家妇女跳井。
除了赌坊的有借条,后面的两件事情都没有证据,所以,苦主一时间也没能告他,但是梁西亭是什么人物?这一整天的功夫,几个兄弟翻了张老赖的家,找出了当年从人家偷出来的东西,还有那被逼迫的女子的信物,跟苦主确定之后,一同带了过来。
张老赖本来还等着高云端制盐不成,自己能得个检举的奖励,没想到,奖励还没到手,状纸先来了,而且,梁西亭说的那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他真正做过的啊!
一时间,张老赖慌了。
“大,大人,冤枉啊!不是我,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啊!”
张老赖装着无辜喊冤,跪在地上,磕头不要钱似的往地上撞。
梁西亭瞧着他这模样,一摆手,后面早就等着的苦主进来,一个个看着张老赖这张脸,眼底都充斥着无边的恨意。
“就是他!”
“就是他,没错!”
苦主瞪着眼睛指向张老赖。
周长卿瞧着,手里的惊堂木朝桌上一摔。
“张老赖,你可认罪!”
此刻,周长卿的声音之中带着一股强大的震慑力,平日里温和的目光也变得冷厉起来。
人证物证俱在,他还能怎么抵赖?
几个苦主将事情整个一说,什么时间,地点,事情经过,加上物证,张老赖这次可真是赖不掉了!
“好你个大胆的张老赖!来人,拉出去,打四十棍!”
周长卿气得脸都红了,太阳穴鼓着,额头上暴起了青筋。
张老赖是慈乌村的人,按说不归周长卿管,可是如今他还牵连着高云端的案子,姜坤又将案头转给了他,加上两个县本来就相互交错着,这些案件的事情,他也要管的。
“是!”
衙役响亮的应一声,上来两个人拽着张老赖就往外走。
张老赖吓坏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大人,冤枉!小人是冤枉的啊!”
张老赖拼了命的喊叫,奋力的挣扎,然而,他哪里挣扎得过衙役?眨眼的功夫就被带到了行刑地。
周长卿向来公正廉明,跟在他手下的官差自然也都是正直刚强的,刚才听着陈述案件的时候,就已经气得不行了,眼下要动手,他们可是死命的下了狠手。
“啊——”
张老赖凄惨的喊叫声传来,惊得县衙旁边大树上栖息的鸟都飞了。
梁西亭扭头朝外面瞧一眼,随后递给耗子和小辫儿一个眼神,两人会意,拉着小翠娘进来。
“啊——别打了——我错了——我真错了——”
张老赖的惨叫声,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惨,听得众人也跟着心惊肉跳的。
小翠娘刚进来的时候被这凄厉的惨叫声吓了一跳,随后听出来是她儿子,老脸一白,普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哎呀,我的儿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翠娘浑身哆嗦成一个了,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反正听着张老赖的喊叫声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
不是来检举的吗?不是说还能得到奖赏吗?怎么他反而挨了打了?
“官爷,官爷啊——我儿子可是冤枉的!”
哭了半晌,小翠娘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就要往里面冲,然而,还不等她进去,里面的官差就挡了出来。
她一个农村妇女,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浑身哆嗦,控制不住的往后退,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就站不起来了。
官差们一声一声的数着,等四十棍子打完了再将张老赖拉回来,他臀部已经被血染透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都是汗,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
周长卿冷厉的视线朝张老赖扫过一眼,扭头给师爷递了个眼神。
“高云端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别让他晕过去!”
“是!”
师爷应声朝台下走,。
周师爷从小跟在周长卿身边,除了帮忙断案,还懂医术,他一边走着,从袖口拿出一根银针,到了张老赖跟前,银针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穴位。
张老赖疼得已经神志不清了,本来眼看着就翻白眼要晕过去,结果这一阵扎得他嗷的一嗓子吼出来,整个人差点跳起来,瞬间又清醒了。
后院。
高云端和玉子羡在厨房里制盐,主要步骤是高云端做,玉子羡在旁边打下手。
之前高云端在家制盐的时候,玉子羡也见过,当时他便奇怪高云端竟然会这么复杂的工序,而且,盐场制盐有好几道工序,可不是谁都能凭着一双手说制出来就能真的制出来的。
可他又眼睁睁的看着高云端真的制出了盐,而且比盐场的还要细,没有丝毫苦涩和异味,那时候,他是真的震惊无比。
当时高云端的解释是,她常年跟着爹制药,有很多制药的手段跟制盐一样的,所以,用着同样的手法。
这种说法,显然是不能让玉子羡信服的,但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问,就像现在,他打下手时也不多问。
他们用的水不多,需要析出的盐量也少,相当于做试验,做起来省时省力。
从晌午到傍晚,将近两个时辰,高云端和玉子羡终于从厨房里出来,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捧着一个碟子里,上面是细细的白色晶体。
“大人,高云端和玉子羡出来了!”这时,衙役在前面通报一声。
周长卿这边已经将梁西亭报上来的几个案子处理得差不多了,听到通报抬起头来,就看到高云端捧着碟子出来。
“大人,这便是我自制的细盐。”高云端上前,将碟子交给师爷。
师爷转手交给周长卿,同时用手捏了一点放进嘴里。
咸味融化在口中,蔓延开来,周长卿和师爷相互看一眼,除了惊诧,还多了一丝欣喜!
这盐,的确比盐场的还要细,而且,没有长留湖那股去除不掉的味道,即便直接尝,也没有任何苦涩。
困扰盐场多年的问题,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给解决了?
“高云端,何人教你制盐?”周长卿问道。
“我爹!我从小跟我爹采药制药,从盐水分离析出之法,也是从炼药中悟得。”高云端毫不犹豫,张口就来。
反正高元昌已经没了,还能刨坟问他不成?
更何况,这种说法其实也有一定道理的,中药材千万万,每个人有每个人炼药的技巧,在高元昌生前,几乎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是找他看病的,这一点,周长卿没得怀疑。
视线在高云端身上扫过,周长卿没再多问,视线转向了旁边的张老赖。
“张老赖,你还有何话可说?”
此刻,周长卿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
高云端顿了一下,顺着周长卿的视线扭头,这才看到张老赖浑身是血的躺在旁边。
刚才光顾着盐了,竟然没看到这里还怕着个人!
“哎哟!”
这冷不丁的看到这么多血,还给高云端吓了一跳,玉子羡上前扶住了她,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没事,别怕。”
轻缓的声音如春风一般吹过耳边,高云端瞬间就平静下来。
周长卿瞧着两人背地里的互动,表情变化微妙,他轻咳一声,再次开口:“张老赖,你服不服!”
张老赖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哼哼唧唧的吐出一句,“服!”
服就好!
“张老赖,数罪并罚,关押牢中听候审,污蔑高云端买卖私盐,赔偿银一两!”周长卿的声音洪亮,掷地有声,还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厉。
前面的数罪,高云端并不清楚,但是,赔偿的这一两银子应该就是精神损失费了吧。
一两银子不算多,但是,这银子赔的是个名声,她必须争!
“谢大人!”
高云端上前一步,朝周长卿行一礼。
玉子羡跟着走过去,他站在高云端身边,却没有行礼,甚至,连弯腰都没有。
虽说他已经是一介布衣,可身体里透出来的那股子矜贵,依旧让他没有对人随便低头的习惯。
案件算是告一段落,高云端从公堂出来却并没有接着走,而就在她刚出来的时候,葛小六也追了过来。
“云端姑娘,您先别走,周大人找你有话说。”葛小六大步快跑着,跑到跟前,捂着胸口喘着气。
周长卿来找,高云端一点都不觉得稀奇,她转过身朝玉子羡看一眼,道:“你看,我就说我们还走不了。”
玉子羡宠溺的看着她,叹一口气,也不多说,拉着她又往里面走。
葛小六瞧着两人似乎早已经预知的模样,脸上不由得带出一抹疑惑,不过,更多的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复杂。
之前还以为她是个比一般女子要强势的人,其实说她强势,是做事风行雷厉,平常与她相处,倒是觉得她脾气秉性很好,也容易相处。
如今,接触的越多,他似乎越来越感觉到这个姑娘可并不是一般人,她竟然还会自己制盐,而且还是细盐!
听陆三哥说,周大人愁了这么多年的制盐问题,高云端制出来的盐里竟然解决了!
这样的女子,可不是他能沾的,只有她身边那个玉子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