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长浓密的睫毛铺盖下来，如欲振翅的蝶翼，灵动蹁跹，她的脸上还有点灰，却丝毫不影响精致，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落在她脸上，仿佛遮了一层轻纱，美则美矣。
印象中，他所见过的女子都是胭脂敷面，红唇艳丽，他的视线却从来没有在她们脸上停留，亦没有任何感觉，可如今这样瞧着高云端，一颗心莫名加快了跳动，控制不住。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滑过她的脸颊，柔软的触碰，让他有种血液逆流的感觉，这感觉太强烈，他紧忙收回了手。
“玉子羡，你的手真好看……”睡梦之中，高云端呓语出声。
玉子羡看她动了动手似乎是在找什么，愣一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高云端一下子安静下来，唇畔勾起满意的笑容。
“你就这么喜欢我的手吗？那我呢……”他低低的凑近她耳边。
高云端哼哼两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玉子羡看着她，笑意抑制不住浮上唇角。
清晨，高云端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床上，或许是晚上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头有点疼。
伸手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脑子里闪过昨晚跟玉子羡吃月饼看月亮的事情，一下子清醒了。
昨晚她是睡在了杂物间吧？怎么回来的？
“四姐！”
她正准备去杂物间，外面传来高天宝的声音，声音还没落，人就直接进了屋。
男女虽然有别，可在乡下并没有那么多讲究，更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高天宝进高云端的房间就跟进自己家一样。
“怎么了？”高云端下床，依旧拧着眉头揉着太阳穴。
“外面蝗虫已经控制住了，听说今天货郎能来！”高天宝忍不住兴奋。
蝗虫漫天，货郎都不敢来这边了，今天终于控制住了，想着这边要的东西多，货郎终于能过来了。
“真的？”
高云端顿时精神起来，她转身从床头拿过一个盒子，里面有些散碎的银子。
里面有好几张草图，都是最近她根据需要的东西画的，上次给货郎几幅工具的样图，不知道东西做得怎么样，若是好，还有很多东西要给他做。
“真的真的，听说早晨就到了柳树村，一会儿就能离开我们村里！”高天宝眼睛闪着光。
虽说前两天刚吃了高云端做的糖葫芦就看不上货郎的了，可他那货架子上可不光有糖葫芦，如今秋收了，娘一定能给买点东西。
到了晌午，货郎果然来了，村里妇人们一窝蜂的把货郎围上，或许是因为秋收的缘故，人比平常跟多。
雷氏母子三人依旧买了跟上次差不多的东西，高明峰还看上一个黄龙石的镇纸，价格比一般的镇纸贵一倍，雷氏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经不住他磨，一咬牙还是买了。
“哟，一块镇纸五钱银子，二哥明年可一定要中举才行，要不然娘要肉疼了！”高云端忍不住开口。
高明峰并不是缺才买，而是看到好的就想要，雷氏也惯着他，只要他要，咬着牙也买，而她，上次买了一块布还被雷氏念叨了好几天。
高明峰正兴奋，听到高云端的话顿时冷了脸，朝她瞪眼：“去去去，哪里都有你！娘愿意给我买，你管得着吗？”
她勾起唇角朝雷氏看过去，买东西花的都是大家的银子，她还真管得着！
雷氏顿时被她看得心虚，拽着高明峰就往里走，娘仨进门，咣当一声关了个严实。
高云端撇了撇嘴也没多理会他们，瞧着围在货郎身边的人差不多散了，这才走过去。
“钱大哥，我的东西怎么样了？”高云端开口。
钱串儿伺候好了别人，正准备找她，见人来了，紧忙从货车下面拿出几个木头机关：“你瞧瞧，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一共是四个，木头做的工具，分别是破壁机，分离机，搅拌机和保鲜柜，四个从外面看都是纯木工制作的，但是里面有各种机关。
高云端的图纸上只画了大概的轮廓和注明使用要求，古代人的机关术，精妙绝伦，没有现代零件和工艺，竟然能将她要求的东西做得丝毫不差，让人惊叹不已。
她顺手从路边摘了几棵野菜试了试破壁机，效果比想象中理想，其他几个没办法立刻验证，等用后再说。
“师傅说了，这四个一共算十两银子。”钱串儿见高云端满意，紧忙开口。
高云端站起身来，看着钱串儿笑道：“这个钱我等下给你拿，我这里有个东西想给钱大哥尝尝。”
说着话，她摆摆手，高天宝紧忙拿着个罐子跑过来，伸手从里面掏出一块棕色的东西，递给他。
那是上次高云端熬的红糖块，现在已经结晶了，分成了一块一块的。
日后的加工规模已经跟玉子羡谈好了，在大规模生产之前，她需要钱串儿这样走街串巷的货郎将蔗糖扩散出去。
“这，是什么？”钱串儿拧了拧眉头。
“你尝尝就知道了！”高天宝把红糖块递给钱串。
钱串疑惑的接过来，想着这事在村子里他们总不能下毒，这才放进嘴里，甘甜在化开的瞬间在唇齿荡开，让他不由得惊诧瞪大眼睛。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种糖？”他那小眼睛都冒光了。
这些年，他卖过不同的糖，虽说不同却都是麦芽糖，大多都粘牙，到了夏天更是能化开流出来，他想卖钱，却又苦恼不已，可刚才那糖是甘甜清爽的，没有麦芽糖的黏腻，味道更纯净。
而且，刚才看高天宝从罐子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是一粒一粒的，正值中午阳光高悬的时候，竟然没有粘在一起，这种糖他还是第一次见。
高云端的视线一直落在钱串脸上，他是生意人，做买卖喜怒不显露，却还是被她到了他的变化。
“钱大哥觉得我这糖好吗？”
瞧着他眼睛盯着那罐子，高云端反而转手又给了高天宝。
“好是好……不过，你这是从哪里买的？”钱串儿紧忙问。
知道是哪里买的，他好进一些卖，这种糖味道比麦芽糖爽口，肯定能卖得很好。
“这糖是我自己熬的，我是有心跟钱大哥合作，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高云端依旧不紧不慢，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钱串儿闻言楞了一下，视线落在高云端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审视：“这糖的原料，是从……”
“这就是我的秘密了，秘方，我们今天只谈合作。”高云端打断了他。
想要垄断这一块，就得一家独大，现在还没有人知道甘蔗能熬煮蔗糖，她要的就是垄断。
瞧着钱串似乎还犹豫，高云端又说道：“这种程度不过是半成品，我还要加以改进，我相信这种糖会成为人们哄抢的种类。”
钱串行走街头小巷，各个村镇，什么东西受人哄抢他最清楚不过，刚才只是尝了尝心里就已经有底了。
想明白这一点，他紧忙点点头：“行，不过……你这营生能不能只给我？”
得，他也知道垄断！
高云端挑眉，没立刻答应也没不答应，只轻飘飘道：“钱大哥担心什么，这前后十几个村子可就只有你一个货郎。”
“那倒也是！”钱串儿眼珠子一转，想明白了。
还不等他高兴，高云端紧接着又说：“既然都诚心打算合作了，这工具的钱，大哥是不是也得给我交个实底儿？”
她并不知道那些工具到底多少钱，可是用脚趾头想都能到，钱串儿除了自己给的辛苦费，从中也有抽成，她倒是不介意抽成，只是更想知道他这人到底值不值得交。
钱串儿是真的没想到高云端突然间把话题转到了这里，瞧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睛干净透彻，一脸无害的样子，却未曾想到，她心思这么细腻，就连钱串儿这个老油条都有种被她看穿心思的感觉，再加上他还想要她的糖，犹豫之下，似乎下定决心一般。
“这样吧，这工具的钱我不要了，你把你罐子里的糖给我，行不行？”钱串儿咬咬牙。
罐子里的糖自是不值十两银子的，可是话都说到了明面上，改价格那就是打自己的脸，更让这丫头怀疑自己，他是很想做这比生意。
高云端瞧着他眼角颤抖，不由得笑了笑，转手从高天宝手里接过罐子。
“这样吧，罐子里糖都给你，我再给你五两银子，就当你给我打了个对折，行不行?”她手往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银锭子。
“行！行！”
钱串儿脸上的表情变化那叫一个快，刚才还肉疼的咬着牙，现在顿时眉开眼笑。
事情就算是商量定了，钱串儿临走前还送给了高天宝一串糖葫芦，然而，高天宝却是一脸不高兴。
“四姐，我觉得你脑子是被驴踢了，人家都不要钱了，你自己主动给，傻子！”
高天宝说着话，发狠的咬了一口糖葫芦，然后嫌弃的撇撇嘴，这糖葫芦没四姐做的好吃。
四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傻。
高云端转身瞧着高天宝，伸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教训：“你知道啥！日后他要从我这里进货，到时候咱们赚的就不只是五两银子了！”
“还有我呢？”高天宝顿时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