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飞果然如刘昊所料那样,率领大军折回。
一来他想当面会会刘昊,二来他不想被动的陷入局中,后路被切,此乃兵家大忌。
两淮府危机解除,城内的守备军和百姓没有欢呼雀跃,疲惫的他们早已殚精竭虑,现在只想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当施潭带领四人回来后,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自己费尽脑细胞想解决的事为何在刘昊面前显得如此轻而易举呢?尽管知道他动了心思,想了计策,身体力行,但为何这功劳就不降临到自己头上呢?
“你们去奥莱城吧!见到大人代我向他告罪。”谁让他们四人是刘昊的心腹呢?用对待其他下属的态度对他们是不行的!现在的刘昊手握生杀大权,虽说自己和他已经言和,但人心难测,还是小心为上。
“诺!”四人上马,马不停蹄的向奥莱城疾驰而去。
奥莱城,刘昊坐在石凳上闭目沉思。
奥莱城如今是一座废城,空有架子,没有人丁。按照韩非刚才的汇报,如今守城兵力只有三千五百人,损失的五百人在之前的攻城战中尽数死亡。
想要凭借三千五百人来抵挡邪飞的哀怨之兵,显然是不够的。
“如果施潭聪明,他会带人前来增援。现在的两淮府城不是前线而是后方,若他不动脑子,固守原地,我这里会变得相当被动。
一旦邪飞分兵包抄,奥莱城便会成为一座孤城。围点打援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战术不可复制,况且凭他的能力也无法在邪飞面前瞒天过海。
撒豆成兵是便捷,是能起到良效。但凭我目前的境界,一个月内顶多施展一次,若强行施展第二次,轻则境界倒退,重则识海受损。
唉!没人不行,孤军奋战太累!必须得有自己的势力,孤掌难鸣的日子不好受啊!”
“咚咚咚...”
“铿铿铿...”
城外响起了大军列兵布阵的声音。到是这鼓声特别突兀,不像是战鼓,更像是山门外通报有人来访的鼓声。
“咻”,破空箭矢无视重新布好的护城结界,一箭射到刘昊正前方的石桌中央。
刘昊睁开眼,微微一笑,轻言道:“邪飞啊邪飞,你还是不死心。明明可以凭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将我击溃,可你偏偏要选用这种方式与我博弈。
也许这场战事的初衷就不是为了掠夺资源,圈进土地,而是出于其它某种目的。
正好我也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你,就让我们开诚布公的谈一次吧!”
刘昊起身,不急不慢的朝正西门走去。
他知道邪飞的用意,不就想借“日暮西山”一词来讽刺自己吗?殊不知,日月交替,自己从东方走来,也代表着紫气东来,东山再起。
一袭方裘铺地,一顶华盖竖起。
方裘上摆了一张棋盘,两个蒲垫,一炉香檀。
邪飞的身后是气如狼烟的邪灵族大军,他们摆出的阵势可攻可守,给人以不可战神之感。
刘昊的身后是破败的城墙和站在城楼上内心紧张不已的守城兵卒。他们士气不凝,先前被刘昊激发的斗志在这一刻消散无踪。
“哒哒哒...”刘昊单手负后,从城门内走出。他没有带护卫,只身一人朝邪飞那边走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刘昊的背影给人以坚毅之感,断没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萧索之感。
坐在车架上的邪飞在见到刘昊从容的向自己走来后,面目含笑的走下战车,朝他点头示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同时衣袍一摆,盘膝而坐。身旁的檀香在这一刻自动点燃。
“执黑还是执白?”邪飞问道。
“执白。战事是你发起的,自然由你先手。”刘昊主动拿起一颗白子,盯着他的眼眸回道。
“好!我们边下边聊。”邪飞没有推脱,顺手拿起一颗黑子,稳稳落在棋盘中央。
“棋如人,你这一手代表了你的大气磅礴,自信不疑。邪飞,我很好奇,你为何在占据巨大优势的情况下不力进攻呢?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你锋锐无比,势不可挡。庭队派出的大军遇见你只有绕走或者吃败仗的份。我想不明白,还请你为我解惑。”刘昊落下一子,紧挨黑子。
“我说我是为了等你,你信吗?”
“半信半疑。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的重要性还没有突出到左右战局,我的出现是你有意为之,不然,谁会启用我这个爱惹事的家伙!”
“你到有自知之明。没错,我本可以一举拿下南扬州,可我没这么做,我慢悠悠的行军,慢腾腾的布局,为的就是要把你请进来。
镇灵庭对你有戒心,世家对你有防备,想要你复出的最佳方法,便是我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形下,推波助澜的引导那帮无知之人的思维,借此把你请出山。”
“感谢你对我的抬爱。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自己有那么伟大。
奥莱城之战是战事的转折点,你若不来,兴许过一阵子我就会被换下。你若前来,可以说是帮了我。当然,前提是你不主动进攻的情况下。”
“既然你已知道你将要面临的是什么,你为何还要秉持那份坚守呢?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栖,地灵界的舞台才是你大放异彩的地方,这里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
龙游浅水被虾戏,你是一条真龙,不应该窝在浅水滩内。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这条真龙迟早会在浅水湾内倒退成泥鳅。”
“泥鳅吗?不见得!我会活得很好,不会被这纷纷扰扰的俗世干扰,不会卷进尔虞我诈的是是非非中,更不会被人利用,用好就抛。
做人要有一颗平常心。何为平常心?我总结了一下,八个字,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噔”邪飞拿起棋子的手抖了一下。这八个字自己再熟悉不过,老师在授课前,总会重复这八个字。
邪飞手中的棋子久久没有落下。直到一阵微风刮起,他才缓缓的落下黑子。
“邪飞,我知道你想要在邪灵族内闯出一番天地,干出一番大事业。之前听闻地灵界有百族,不知邪灵族排名第几?
在袭扰人灵界的族群名录中,邪灵族的名字显赫的排在前三位。邪飞,你可知名录上的前三意味着什么?它不代表荣誉,代表的是实力。但这个实力不是我们通常概念上的实力,你得反过来理解。简而言之,就是越弱的族群越靠前。
当今世界,资源已被瓜分殆尽,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活动范围,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的地域。
邪灵族在百族中想要声名显赫,必须得获得更多的资源,以此来培养高手,扩充邪灵族的实力。
想到在地灵界获得资源实在太难,唯一的选择便是向更弱的族群下手。
人灵界的灵气是比地灵气差上不少,整体实力也弱上不少。但想要凭一族之力吃下整个人灵界,那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最后的结局不仅不会把自己的族群壮大,还会为族群招来灭顶之灾。
这次的南扬州灵灾,看似你为主导,实际上是亡灵族和尸族在做幕后推手。若没有他们两族的帮助,你断然不敢下这么大的棋。
镇灵庭高层不是傻子,顶级世家不是瞎子,他们之所以无动于衷,让下面的人自由发挥,正是看破了这一点。
灵宗境大拿守住南扬州边界又如何?只要他们想,分分钟便可把你们派来的大拿尽数拿下。
你们是来掠夺资源,上面又何尝不是在培养强者呢?不经历风雨,不经过血与火的考验,庭队的士兵是没有战斗力可言的!
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大浪淘金,能在眼下战事中活下来的人便值得上面关注和培养。立下赫赫战功的人更会被上面招过去,进行重点培养。
我的出现挡住了一些人晋升的道路。近些年来好不容易降低的仇恨值再次飙升。我真不知道是该谢谢你还是该对你破口大骂!”
“哈哈哈...,这不是很好吗?让那些隐藏在水面下的敌人统统露出头来。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我可就要拿块豆腐撞墙了。
我相信我的眼光和判断力,你我之间是宿命的较量。我能在邪灵族中崛起,你便能在人族中崛起。不然,我们之间的较量就不对等,我不喜欢轻而易举的获得,我享受旗鼓相当的较量,兴奋于棋高一招的险胜。
你我同为智者,我们应当脱离世俗偏见,以超越俗人的眼光来看待周围的人和事。
镇灵庭如何?顶级世家又如何?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取他们而代之!”
“邪飞,你这是在害我吗?你生怕他们不知道吗?刚才的话是你说的,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想把我的院生教好,老实本分的当个教书匠。”刘昊快速落下一子,没有多做思考。
“你的动作出卖了你。刘昊,你为什么就不能学我呢?畏首畏尾的活着真的好吗?就像你说的,上面已经要对你动手了,可你还尽忠职守的守在这,为了他们的利益而孤军奋战。
实话告诉你,两淮府没有派援军来。施潭在把你的人带到两淮府后,直接让他们来你这了。
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有点失望?有点沮丧?
人族是团结,但在取得一定的胜利后,窝里斗会成为你们的主题。而此时,也是我们反攻的最佳时刻。如果你们始终保持同仇敌忾的意念,心往一处使,力往一处发,我相信人灵界的现状会比现在好!
刘昊,有没有兴趣到地灵界转转?我相信等你到了那,一定会有所收获。若是被百族中的前十名看中,你的未来会比在人灵界好得多!你我之间的较量也会更加精彩!”
“谢谢你的好意。这里是我的根,是我的家乡,我可不想去做一个无根之萍,孤魂野鬼。
邪飞,感谢你让我再次披甲上阵,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一味的教书让我变得宝剑不锋,思维不敏。偶尔出来活动下,我感觉好多了。”
“刘昊,我对你很失望,你怎么一点斗志都没有呢?你知道现在的你像什么吗?像足了日暮西山,在家颐养天年的耄耋老人!
我不希望你这样,我想见到战场上的你,想和那样的你在战场上好好的斗一斗!
眼下的战事没有终止,更不存在中场休息一说。这盘棋的结果预示着你我之间在这场战事中的最终较量。
我不管上面的人要对你做什么,我只管按照我的思路和打法来。他们若敢换了你,那我就会让他们知道,违背我意愿的下场!就算南部地区的分庭长来了,我也要让他承受我心中的怒火,让他明白,战事一旦开启,谁也别想耍小聪明,随意改变游戏规则!”
邪飞身后扬起一股强烈的旋风。旋风直冲天际,把他的意志呈达九天。
“你厉害,我们今天是来下棋的,不是来谈论打打杀杀的。这盘棋也快接近尾声了,随着你情绪的起伏,黑子的状况从一开始占据地利到目前的龟缩退守。你若再不用点心,这盘棋你就要输了。”
“输了,不是更好吗?这样会让我的斗志更加旺盛,战胜你的心念越加坚定。
输一盘棋,小意思。赢你,才是真性情。”
邪飞拂袖而起,转身向大军中返回。
“刘昊,这盘棋不用再下了,反正到最后也是我输。我的话你回去后好好想想,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否则,后果你承受不起!”
刘昊不言,起身返回。他确定邪飞不是疯子,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做出比疯子更加疯狂的事。
“棋如人生。下到中途的棋局,站在这个角度上推演出的结果,未必是真正的结局。”
刘昊摇头,双手后背,向城内踱步而去。
刘昊和邪飞二人的做法让双方将士一头雾水。他们不明白主帅的用意,是招降还是劝降?是战还是不战?一盘棋真的能决定战场和未来的走向吗?
未知如黑洞般让大家停止思考。有人会继续琢磨,但更多的是放下思考,紧跟主帅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