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离婚协议,我没有看,也没有签字,一直放在小茶几上,从李兆走的那天就没动过。
倒是家里缺个桌垫,偶尔会哪来垫碗,久而久之,那离婚协议的封皮上就形成了一道万众瞩目的碗底印,旁边还有大小不一,形状不一的汤汁啦,菜汁啦,可乐啤酒啥的,显得挺艺术的。
李兆到底是做事严谨,一份离婚协议整得跟特么投标书一样,还像模像样的搞个封面,难道离婚协议这种东西不应该在网上档个资源打印一下就完事了吗?
对于他这种对离婚都如此慎重的男人,怕是我这辈子都很难遇到了!
李兆走后,我的伙食有所改变,不过还挺丰富的,经常变换口味,有红烧牛肉、老坛酸菜、香菇炖鸡、酸辣牛肉各种
有次小尾巴来找我,刚进门就狂嗅一把,扯着嗓子嚷嚷:“卧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妈康师傅的老窝呢,我说唐婉,你也不怕吃死!”
我慵懒的缩在沙发上:“老娘现在生不如死!”
小尾巴还算有良心,从袋子里面掏出一根面包扔给我,顺带指了指后面:“你家这不是有片湖吗?你晚上要是想不开,你就往里跳啊!就你家这鬼都不来的地方,肯定没人能发现你,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被淹死。”
我特么拿起面包就去砸她!她顺势掰下一半!
我边啃边说:“你特么不会买个短点的,买这么长的面包拿着不碍事啊?”
小尾巴一脸猥琐的说:“我特意选的这个,我不是怕你整天一个人在家寂寞吗?你要是吃不完,还能用一用!”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三秒钟后小尾巴已经被我KO在沙发上直求饶!
我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了,她一边翻着那个离婚协议一边说:“整天给人复印复印材料,装订装订文件,泡泡咖啡浇浇花的,倒没多复杂。”
我听着挺心酸的,这些事情换做以前谁要让她做,她非得把一万块钱全都换成大头砸死那个人!
忽然,小尾巴一声惊叫:“笔呢?”
然后她就开始满屋子乱窜找笔,我问她嘛呢?
她激动的说:“签字啊!唐婉!你知道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吗?”
我看着那五颜六色的离婚协议说:“封面上不是写着了吗?”
小尾巴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傻逼啊!这他妈可是白花花的人民币啊!你赶紧的,签了它,下半辈子就可以到处浪了!”
然后小尾巴就硬是把离婚协议往我手里塞,找不到笔急的恨不得咬破自己手指头给我当笔写!
我无语的把离婚协议往旁边一扔:“得了,你别忙活了。”
小尾巴眼睛一眯坐在茶几上正对着我:“哟哟哟,你这什么表情啊?不会是舍不得签吧?这条件这么诱惑人,但凡有点脑子的都麻溜的签了,你是怎么想的?不会还指望和李公子重修于好吧?
我劝你断了那个念头,你跟李兆那就是一对冤家,我早带你们看过命,推过塔罗牌了,各过各的吧,都能风声水起,只要一凑到一起,保准洪水猛兽二郎神都来了!”
“不是,关二郎神什么事啊?”
小尾巴一愣:“哦,那可能是来找哮天犬的!反正吧,就你住院那段时间,据我这双慧眼观察,李兆兄每天都来医院,就是不肯进病房,妈的还天天问我你的情况,搞的我跟间谍一样,你说他又没给我钱,我每天晚上还得溜出去跟他汇报情况,我怎么就这么善良的呢!”
我怔了一下:“你怎么不告诉我的?”
小尾巴长叹一声:“告诉你个毛啊!你特么握着他手喊宋清译的时候,他不仅头顶绿了,脸都绿了,李公子还算绅士风度,能陪你几个月,等你好了再走,要换做劳资不直接把你氧气管拔了,顺带去偷一针安乐死插你心口啊!你个没良心的!”
如果要说这世上谁光用嘴巴就能把人瞬间秒杀,小尾巴绝对有这项牛逼的技能,并且已经到如火纯青登峰造极之境地!
她接着说:“这样也好,李兆一走,你不就可以和旧情人恩恩爱爱走天涯了?”
我把抱枕砸向她:“走你妹的走!”
小尾巴在旁边抽着烟,综艺节目的声音放的老大,一副不打算走的架势,我偷偷摸摸拿了她的烟,跑到外面抽了起来,那烟丝在手指间萦绕的样子总让我想起他,仿佛只有嗅着这个味道,才会有错觉他还在我身边。
不一会小尾巴拉开门走到我旁边:“哟,出息了。”
她拿起一根自己点了起来,我侧头看着她:“我想找我妈。”
小尾巴愣了一下,我把我妈的事情大概和她说了一下,看看她能不能联系她那些狐朋狗友帮忙找找,小尾巴说以前她爸没栽跟头,找人办事容易,现在这社会世态炎凉,不过她答应帮我试试。
自从那天从小尾巴那抽了一根烟后,我就好像突然染上了烟瘾,在这期间我不是没打听过李兆的下落!
但李家就好像一夜之间搬走了一样,屋子都空了,后来我听说,那门口立着“李府”的房子居然一个月前就已经挂售了。
后来好不容易从吴妈那得知,大约是我孩子刚没的那会,李兆回家不知道找他爸妈说了什么,反正一家人活活吵翻了天,大概这种情况维持了半个月,然后突然就决定把佣人全部辞退!
她是最先走的那一批,吴妈说她临走时李兆还私下给了她一笔钱,她没肯要,后来李兆趁她不注意放进她包里。
所以之后李家人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又搬去哪里了她一概不知。
我也找过许子岩,结果我还没问他,他倒先问起我来。
反正把身边能打听的人都问了一遍,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就好像李兆他们一家子突然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那时候我才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悲痛不停朝我侵袭来,那感觉就好比你陷进泥沼出不来的同时,还有一堆食人虫在啃你的感受,又急又绝望!
如此,烟瘾也就更大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我从一个快一百四十斤的胖子,瞬间就剩下一百一了,小尾巴每次看见我,都喊我励志姐!
说来人也挺奇怪的,就说我吧,原来食欲那么好的一个人,也还真有茶饭不思,味如嚼蜡的日子,这尼玛就是报应啊!
后来我从张伯那得到一条重要信息,他告诉我当年我爸把我妈并没有送到很远,大概就是四五百公里外的一个三线城市,当时我爸的意思,让她暂时住那,等她身体养好点就把她送出国。
我爸是个做事十分谨慎的人,生意场上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人为了利益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所以我爸也担心我妈会像定时炸弹一样,随时被人揪出来引爆!
但是让我爸没料到的是,那么一个,可以说身无分文的女人,在到那座三线城市没几天后,居然就失踪了!
我爸当然不放心,就满世界找啊,都没找到!
之后那个女人再也没出现过,我爸也再没提过!
但是据张伯回忆,我爸这辈子的所有精力基本上都放在工作和我跟唐嘉身上,但是他记得有一年,我爸请了很长时间的假,让张伯暂时代为打理公司,然后他去了一趟云南,大约一个月后才回来的,那时候我和唐嘉估计十岁左右。
他这么一说,我倒的确想起来小时候我爸是走过一段时间,当时跟我和唐嘉说出差,反正我们有佣人照顾,而且毕竟还小,也没多大印象了。
张伯说:“所以后来我自己猜测啊,你妈有可能是云南人,你想,她会用鲜花制饼,什么地方盛产鲜花?”
“鲜花饼?云南?”
我喃喃念叨了一会,当即就打了个电话给小尾巴,把这条重要的线索提供给了她!
这下范围从全国23个省缩小到一个,立马目标搜寻难度降低不少!
如此又过了一个月,我的体重还在不停下降,并伴有经常性的感冒发烧,生活不能自理等不良现象!
正在我对未来一片绝望之际,小尾巴送来了雪中炭!
她往我手机上发了一个地址和一个姓名,随即电话就追了过来问我看到没,我说看到了,但地方不认识。
小尾巴说:“我找的这个人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而且时间跨度太大了,那个人告诉我,这个女人到村子的时间和你妈离开那个三线城市的时间,不太吻合,所以也不敢确定,毕竟我大中华这么多人口,而且名字也对不上,不过他说有可能你妈后来改名了也说不定,所以,我只能查到这么多。
不过我劝你啊,唐婉,你还是甭冒这个险了,大老远折腾过去,万一不是你妈,那多闹心,再说,都那么多年没见了,你们就是能再见上,也是大眼瞪小眼,你不认识她,她不认识你,也没感情可言,找个毛啊!”
我握住滚烫的电话坚定的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亲自去一趟,如果连这个信念都消失掉,我怕我怕我真的会跳湖!”
小尾巴在那头碎碎念着来回路程要多长时间,怎么请假之类的,我说你甭请假了,你请假喝西北风去啊!
我自己去就行了,然后小尾巴顿时在电话里叫嚣起来:“你疯了,那地方这么偏,你去了不怕出不来啊!我告诉你前两年有个新闻,一对刚结婚的夫妻到那边度蜜月,然后有那种花轿可以坐的,一百块钱一个人,两人觉得好玩,一人坐了一个花轿,结果女人坐的那个花轿直接被抬去不知道什么地方了!那个男人听说后来一直没找到他老婆!
肯定妈的被卖到山沟沟一辈子出不来了,给人当生娃机器!那地方有的少数民族听说兄弟六个娶一个女人,那不干死你!你一个人去肯定不行啊!你方向感这么差!又不识路!生活也不能自理,那地方可没什么五星级酒店,到时候脏死你,你哭爹喊娘都没用!”
在小尾巴一通恐吓和危言耸听下,我还是毅然决定要去!
于是我仅用了一天的时间,收拾东西,订机票,然后去医院看唐嘉,告诉他我去找妈妈了,让他等我的好消息!
这几乎是打从李兆离开后,我过得最充实的一天!
当天晚上,我便早早洗漱完毕,打算睡个充足的一觉,迎接新的一天!
然而我大约才睡着十几分钟,突然听见楼下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