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上言辞温和,但是不难品出其中言外之意,总结起来就是:端王景淳非但没能解决粮食冒领问题,却对赈灾成绩斐然的景渊提出质疑。能力不够就别在那儿添乱了,收拾收拾回京吧。
虽然没有令人难堪的话,但即刻召回京都,无疑令景淳很没面子。
景淳心中懊恼,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将皇上那一军。当时以为自己风评极好,可以稍稍试探一下,没想到翻车了。
景渊是后派来的,他能够继续赈灾,自己却回到京城。满朝文武会怎么想?这不正好证明,皇帝最初选景渊赈灾正确的?
不过是小小的决策失误,竟然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景淳脑子转得很快,他决定及时止损。
他马上给皇帝写了一封信,态度诚挚,言辞恳切。信上说自己看到景渊做事,深感其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深切了解到自己的不足,决心向睿王看齐,以造福百姓为己任,重新投入到赈灾工作中去。即日起用景渊的方式安抚百姓,还请圣上再给个机会。
景淳能屈能伸,他知道这次惹了皇帝不快,接下来需要格外谨慎。先服个软,保住这个位置再做计较。
只是他的信还没送出去,皇帝派的又一波人到了。
左相之子戚圆方、翰林院编修冯弈奉命前来,协助睿王赈灾事宜。
这是什么意思,景淳还能不明白吗?这二位显然是景渊跟陛下要的,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皇帝就是告诉他,人是换定了,你看着办。
景淳叹了口气,把刚写好的信件扔进火盆,景渊怕是临出发前就把人选好了,自己没想到这一层,终究是晚了一步。
端王在独自反思时,景渊在听手下汇报粮食发放事宜,裴锦则招呼戚圆方和冯弈吃饭。
戚圆方是戚圆元和戚宝珠的亲哥哥,宝珠每日坐马车来宝仁堂,戚圆方送过好多次,对裴锦崇拜得很。
至于冯弈,那更是熟人了。
两个人风尘仆仆赶来,显然是饿极了,简单饭食也大口大口地炫。
冯弈表示,自己能参与赈灾三生有幸,感谢王爷栽培,给了他为百姓服务的机会。
裴锦便说,小冯学问好,能力强,出头是迟早的事儿,跟着王爷好好干,前途一片光明。
小戚很是健谈,跟裴锦讲述京城的情况:
“我那便宜妹妹动不动就哭,说自己占了宝珠的人生,定是让大伙厌恶了。我爹娘明明说她可以留在戚家,还会像以前那般对她,她却偏说受之有愧,怕惹宝珠不快。还说自从宝珠回来,几乎每日都不在家中,应该是不愿跟她共处,求我爹和我娘将她送走。裴夫人,这戚宝珍是不是疯了?”
裴锦笑道:“她这不叫疯,她这叫茶,绿茶的茶?”
戚圆方愁得够呛,“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吗?天天如此,动不动就泫然若泣,好像戚家亏待了她似的,烦死了!”
裴锦笑道:“不如这样,下次她再茶,索性顺了她的意。”
小戚没太听懂,庞盏给他倒上一杯烧酒,笑道:“我师父是说,她哭着要你们送她走,那就送到庄子上;她若是喊着要出家,马上送往姑子庙。你放心,只需一次,保证她嘴闭得严实再不敢叭叭。”
“好主意!”小戚恍然大悟,跟庞盏碰了一杯。
戚圆方又道:“裴夫人,这几日没那么冷,运河的冰已经开凿,沿途州府齐心协力,要不了多久就能通航。”
“这可太好了!”裴锦道,“粮食运进来,后续赈灾就有了保障。凿冰的是京郊大营的人不?安全可有保障?”
冯弈知道裴锦担心赵介,点了点头道:“在下来之前和沈公子去过运河,赵介是总旗,他手底下五十几人神勇异常。那韦虎臂力超群,一个人能顶五个使,还有肖维,身上系了绳子,独自一人跑到河道中间埋炸药,他将炸药点上,几个起落就回到岸边。赵介指挥得当,身先士卒,毅勇营的人赞不绝口。在下估摸着,等河道畅通,赵介兄弟怕是还要升。”
裴锦道:“当初送他去毅勇营,知道这条路艰难,也知道他坚韧,只是遇到事情难免忧心。子弟兵为民做事是荣光,可也盼着他遇事呈祥,平安归来。”
冯弈笑道:“赵介让您放心,他说他惜命得很,”
裴锦笑着颔首,冯弈又道:“裴记皂物开业了,这一冬过去,生意依旧好得很。”
裴锦并不意外。
皂物的目标客户本就是高端人群,雪灾来临之时,这些人也没怎么饿着。他们不缺银子,雪一停便出来消费。
也好,皂物多多挣,自己便能做更多的事。
冯弈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沈公子写给您的,特意叫我捎过来。您也无需担心沈麒,在下给他留了不少课业,想偷懒是不成的。”
裴锦谢过冯弈,将信件收起,又问:“盈袖近日可好?”
“好着呢,她能吃能睡的,也日渐圆润。春华大夫每隔段日子便去府里一趟,我们都放心得很。”
寒暄过后,裴锦让庞盏和林素问陪戚圆方和冯弈吃饭,自己带着秦桑回房。
裴锦打趣道:“前两天整夜整夜睡不着,唉声叹气的,这回放心了?”
“也没啥不放心的。”秦桑红着脸道。
裴锦琢磨了一下,“你和赵介都不小了,这次赈灾回去,把婚事定了吧。”
秦桑揪着衣角,笑着点点头:“全凭师父做主。”
“不用知会你父亲吗?”
秦桑叹了口气,“我做什么,他都无所谓的。”
裴锦不再多言,裴记药铺刚开业时,秦桑就跟在身边。这姑娘母亲去世,亲爹再娶,她一个女孩学了医,又在外面住宿,家里从不过问。
所以,啥事儿都指不上秦桑她爹。
裴锦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嫁徒弟得给准备嫁妆吧?娶儿媳妇得备彩礼吧?自己还得多挣银子呀!
秦桑出去配药,裴锦拿出沈云柏的信,很是欣慰。
好大儿的破字总算有长进了,写得还挺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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