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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惊吓有多么骇人,周奉也无法从梦中醒来。
因为檀如苏不允许他醒来,他自然醒不过来。
在那些环绕着他的身边的四肢,眼耳口鼻,五脏六分不断的重复着苏谦的名字,不断的称赞周家屠杀苏家的过程。
再这样诡异而恐怖的环境中,周奉发疯似的向苏幕及桐秋求救。
但也随着他的求救,桐秋的身体如檀如苏般被无数道苍白的剑光斩碎,而后飞向他的周身,并说道:“周老爷,我是苏福,苏家的管家您老也没有放过啊,不记得那么?”
紧接着,在周奉迸出血色的眸子中,苏幕的法剑竟将苏幕也斩了。
那列碎裂的尸肉同样朝他涌来,并传出稚嫩的声音,“周老爷,我是爷爷的小孙儿,您大概没有见过我吧,我才七岁,您为什么要杀我。”
随后,是云栖,接着,是海和尚。
最终。
周奉竟被吓得在睡梦之中昏厥过去。
苏幕掌心间凝聚起一团清水,泼洒到周奉的身上。
他被迫醒来,口中惊恐着道:“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要杀你们的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周员外,您这是怎么了?”
醒来后的地方不在桃林之中,而在桃林之外,天空上挂着一轮灿烂的太阳,阳光洒落在人的身上,很是温和。
“这?”
望着眼前的景色,周奉抬手擦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但当目光落到前方的桃林中时,他的身体仍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
“周员外这是哪里的话?”
周奉听见苏幕的声音,随即也注意到对方微笑着出现在自己眼前,“我们昨日不是约好,今天来捉鬼吗?周员外特意说要来看那群恶鬼魂飞魄散。”
“捉鬼?魂飞魄散?”
这话怎么那么像自己刚才在桃林里面说的,然后就看见苏先生一行人的身体被
脑海中的惊惧画面诡异的冲击而来,周奉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此时。
桐秋来到周奉身侧,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说道:“周员外,这片林中恶鬼足有六十余只,且已颇具气候,”
“他们是因怨念而眷念于世,对于所怨恨之人肯定是想要施以报复的,你想要砍树,可能刚才被鬼气所侵,看到了一些恐怖的画面,但被害怕,都是假的。”
檀如苏忽然补充道:“这些魂灵见到我们还不顾飞灰湮灭扑向周员外,恐怕其中也有缘由,是真是假,而唯有周员外能够判断。”
听见这话,周奉脑海中字再一次浮现出飞舞在自己身边会说话的五脏六腑。
苏谦、苏福、苏家小女儿、苏家小孙儿,一个个都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周员外,我们这就进林吧,”
便在此时,苏幕召出法剑,凝视着周奉说道:“我已经找到不砍桃树,也能将这群恶鬼除灭的办法。”
“他们都会魂飞魄灭吗?”周奉忐忑询问。
苏幕肯定道:“当然,我一剑下去,无论是什么鬼,都将彻彻底底消散于世间。”
于是。
颤颤巍巍的周奉跟在苏幕等人身后进林。
就在即将抵达桃树之下时,走在后面的周奉忽然说道:“苏先生,有没有办法将他们送去阴司之中,我听说,人死之后,是会去阴司地府的。”
“周员外,你不想报你的杀妻之仇了吗?”
已经来到树下,苏幕对周奉已经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在最后,他居然会改变主意。
只见周奉重重的叹了口气,擦拭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水,仿佛阳光极为炙热般,“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这件事我也有原因呐,罪责其实在我自己身上啊。”
话音落下,周奉眼前的世界开始如风中沙土般消失。
“呼~呼~呼~”
无比粗重的喘息声,周奉猛地从床上坐立起来,不待回神,便看见站在床前的苏幕等人。
“周员外,我等为求真相,未得你同意进入你的梦中,还望见谅,”苏幕声色平静,向周奉施礼。
周奉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苏幕的话,却又让他明白,似乎也并不是一场梦。
许久过后。
周奉才彻底从惊魂中回过神来,并想到最后那片消失的桃林,猛然看向苏幕问道:“敢问苏先生,如果没有最后那句话,我是不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当然不会,”
苏幕微笑说道:“我等只为了解事情真相,即使你有罪,也轮不到我们来审判,最后自然会有官府定你的罪。”
“原来如此,”周奉起身,躬身九十度向苏幕等人行礼。
“那么,周员外现在可以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先前听见,周奉口称不是他想要杀害苏家上下,想来其中还有隐情,甚至于,这份隐情连苏家上下都不知道。
“苏家满门遭屠之因,还要从三年前我在北宁县任职时说起,”
周员外整个人忽然放松许多,他浑浊的目光里浮起过往,“当时,因北方异族寇边,朝廷在各地强征粮草,那年北宁县本就遭遇旱灾,更因此难上加难。”
“百姓们食不果腹,多有潜入县衙仓库偷窃者,但仓库中的粮食都是规划好的,若有缺少,很难等到朝廷粮食运达,将危及县百姓。”
在大周北方的异族也算是当今世间,能够直接跟大周扳手腕的存在。
时常寇边掠夺大周边关百姓,哪怕是生活在距离北境极远的南方,也知道那些头上生角的怪物经常劫掠人族同胞。
苏幕等人静静的听着。
檀如苏却不知为何,有些急切催促周奉讲快点。
“我吩咐苏谦带人看好仓库,某天夜里果然来了窃贼,被苏谦抓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名叫谭峥,他说他的母亲快要饿死了,乞求苏谦给他一些粮食。”
“苏谦没有答应?”桐秋好奇询问。
“他将自己那一份口粮给了谭峥。”
周奉道:“但苏谦为人刚正,执法严明,在他看来谭峥已经犯法,无论如何也要等我审问,但第二天我一早便下乡巡查民情,直到下午时分才回到县衙。”
“你怎么判的?”桐秋皱眉。
“我念及他一片孝心,没有重罚,只让他受二十刑杖,只是谭峥回去后,他的母亲已然饿死荒芜破庙之中。”
众人听至此,不禁微吸一口冷气。
“谭峥的恨意由此而来,他怪罪苏谦的扣留,也怪罪我的迟到,”
只见周奉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此后三年时日,谭峥越过边关,在异族境内斩杀不知多少异族,以杀入道,从此边关出现一个磨刀客。”
“这些事情也都是他几个月前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听闻他每次出关斩敌,都会在营帐外磨很久的刀。”
“他这也是在为自己死去的母亲报仇,”云栖忽然说道。
“是啊,当年若不是异族寇边,也不会有那么多事,”
周奉轻叹,道:“谭峥在军中屡立战功,三年之后,已成将军,也开始寻找当年害死他母亲的另外两人。”
“原来如此,”
苏幕终于明白,说道:“怪不得我会在你府中看见和鬼气纠缠在一起的阴煞之气,其中杀意极重,看来就是这位谭峥所留,只不过他所杀之人,数量恐怕难以想象,且绝非都是异族。”
听见苏幕这么说,周奉便知他们即便没有信,也肯定相信了七八成。
如此,他放心了许多,接着说道:“谭峥找到我后,本想杀了我,但为了找到苏家,就只是折磨了我。”
说到此处,周奉将自己身上衣衫揭开。
果然,在他的身体之上,有很多新伤,而且这些伤口在苏幕这等修士眼中,还往外冒着黑气。
至此,苏幕也完确定,这个谭峥修行了不正法门,或许来自魔宗,也可能来自别的地方。
“谭峥威胁我,若我不将苏家寻来,便要我家上下性命,”
周奉无可奈何道:“无奈之下,我只能设法将苏谦等人骗来尼阳镇,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却看上了苏谦的孙女,不过我也因此想到,此前已求得谭峥饶我一家性命,便也想着是否能将苏谦孙女迎进门,”
“如此一来,苏家孙女便成了周家之人,或许能这样帮苏家留下一丝血脉,便想苏谦提出想法,不料最后竟让他误会。”
“不对,如果是这样,即便苏家人误会,也不至于要找你们报仇,难道他们对那谭峥半点不知情?”
檀如苏提出疑惑。
周奉瞬间无地自容,砰的一声跪到地上,朝着桃林方向磕头道:“是因苏家上下,的确为我周家所杀。”
“什么?!”桐秋霍然起身,不可置信的盯着周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