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子时,温府眼线传来的消息连同圣旨一直到了桓儇手中。披衣看完手中圣旨,她移目看向传旨的内侍。
“辛苦王公公出宫一趟。白月。”桓面上挂着温和笑意。
一旁的白月闻言点点头,将手中锦囊递给王公公。
“奴婢多谢大殿下。”王公公满脸堆笑,躬身道:“奴婢听说,陛下今日回宫后同太后殿下吵了一架。”
话止桓儇目光凝于他身上,眼露冷意。
“白月,送他出去。”
言罢桓儇疾步返回屋内,瞥见裴重熙抱臂站在屏风旁,他嘴角挂着笑意。上下扫量他一眼,她面上笑意淡了下去。
“你听到了?”桓儇驻足在屏风前皱眉道。
“臣只听到陛下认定你无罪。”仿若没窥见她眸中异色,裴重熙唇际含笑,躬身挑起了帘子,“天色已晚,臣伺候殿下就寝如何。”
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桓儇欣然允首。
烟火伴着纱幔一块落下。桓儇转头看向身侧的裴重熙,抿了抿唇。喟叹一声,凤眸随之沉闭。
听得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裴重熙伸手牢牢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搁在了胸前。
有着熟悉的龙涎香陪伴,今夜又是难得的一夜好眠。
耳畔是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桓儇睁眼掀开帘子,看向正在更换衣物的裴重熙,支起身子探了出去,“何时醒的?”
“比你早一刻。”扶了她起身,裴重熙扬唇笑道:“我已吩咐徐姑姑传膳。该进宫了。”
不一会,白洛领了婢子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看着裴重熙的影子倒映在镜中,桓儇羽玉眉蹙起,左手在袖角上所绣的鹊踏枝花纹上摩挲了一会。施然起身,走到食案前开始用膳。
食罢,二人乘辇前往太极宫。二人并未下辇,一路乘辇进了朱雀门。
“大殿下。”
听见身后传来温行俭的声音,桓儇勾了勾唇,转身看向缓步而来的人。唇梢扬起一丝弧度。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站定,作揖行礼。
安然受了温行俭一拜,桓儇温声道:“温仆射。”目光停在他身上,看着他眼上的一片乌青,眼中浮起关切,“温仆射,这是没睡好么?温仆射放心,刺客的事陛下已经遣刑部去调查,自然会还温家一个清白。”
言罢,桓儇携了裴重熙拂袖离去。
太极殿内诸人静候圣驾,桓儇和裴重熙分站于两侧。听着身后朝臣小声的议论声,二人相视而笑。
在内侍都簇拥下桓淇栩缓步而来,待他落座后,内侍高喊拜。
众人依礼山呼万岁。
见桓淇栩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桓儇面上浮起笑意,冲他点点头。不过一会功夫,他又移目看向了温行俭。短暂停留后,他目光落在群臣身上。
诸臣按制议事。事情才议到一半,刑部尚书郭纯突然高举笏板。
“郭尚书,你这是?”桓淇栩皱眉问道。
“臣有事要奏。”郭玄看看桓儇,偏首扫了眼温行俭,朗声道:“那个行刺大殿下的刺客已经招认,说是温鉴指使他来行刺大殿下。”
听得温鉴的名字,温行俭面色一变。正欲开口的时候,桓儇突然站了起来。
瞥见温行俭面上的异色,桓儇眸中掠过讥诮,“真想不到温鉴居然敢做这样的事。说来本宫倒是记得,温鉴同郑氏颇有交情。”
话音一落,众臣互视一眼。这朝中谁人不知郑氏与先帝一脉仇怨颇深,这温氏又是陛下的外祖家。而大殿下却说温家三房的温鉴和郑氏交情颇深。
一来二去的,脑子活络的朝臣已经反应过来。只怕废宫的事情就是温氏蓄意为之。
“大殿下的意思是臣勾结郑氏么?”温行俭怒视着她,语气不满。
“本宫可没这个意思。究竟如何自然有三司定论,不过温家难道不打算给本宫和陛下一个交代。”桓儇抬首望向桓淇栩,语气冰冷地道:“还望陛下严查此事。”
似乎是没有想到,桓儇居然会抓着此事不放,桓淇栩眼中讶然一重盖过一重。在他的注视下,群臣相继附和起来。
最终桓淇栩只能下诏,令刑部暂且羁押温鉴。
看着桓淇栩一脸沮丧的离去,桓儇抿了抿唇,深吸口气喃喃道:“这孩子还是不明白孰轻孰重。”
“大殿下。”
听见温行俭唤了自己一声,桓儇转头看向一脸阴鸷的他,温声道:“温仆射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是尚书省事务很清闲,还是说政事堂已经无事可做。”
“臣无事。臣就是想问问大殿下,郑氏为何会出现在废宫。说到底郑氏都是……”
“区区一个庶人,值得温仆射这么关心?”
说完桓儇也不避,拉过裴重熙的手。二人携手往政事堂的方向而去。
此时温行俭面色不好,颜非鸣等人互相看了看,没人敢在此事劝他。毕竟谁也想不到大殿下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发难。
今日的政事堂除了照常议政外,绝口不提太极殿上的事。是以桓儇同裴重熙早早便登车回府。
马车刚到公主府,便听见吕兴万的声音至外而来。
“大殿下,温太傅求见。”
车内的桓儇闻言挑唇,看了眼身旁的裴重熙,从容的掀帘而下。
在她下来的一瞬,温嵇躬身施礼。
“老太傅不必多礼。”桓儇伸手拦下了温嵇的动作,面上浮起笑意。对着吕兴万道:“老太傅年纪大了,你们也不知道把人请进去歇着。是本宫怠慢了老太傅。”
“老臣有罪,担不起您这份厚爱。”说完温嵇竟是撩衣跪了下去。
这回桓儇并未阻拦他,凤眸微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温嵇。
“老太傅这是何意?”
闻问温嵇拱手道:“是臣管教不严,致使您为贼人所伤。还请大殿下治罪。”
看着一脸罪在己身模样的温嵇,桓儇唇角微勾。但是她却没有开口,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跪在他身旁的中年男子。
“吕兴万,你还不把温太傅扶起来。”
被吕兴万带人,强行从地上扶起来的温嵇晃悠了几步,满脸愧疚地看着桓儇。
“臣……”
“老太傅,这偌大家业老是在一人身上扛着,自然会扛出问题来。”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桓儇挽唇道:“不过你也没必要将过错揽在自己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