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人都离开后,桓儇松开手。离平凌乱的袖角,探首往外看去。巷口经过的路人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摇头大步离去。
见桓儇如此,裴重熙浅浅勾唇。拾起落在地上的披帛,重新替她挽上。
“那些人是什么人?”桓儇目露凝肃看着裴重熙道。
闻问裴重熙抬眸,唇梢浮起讥诮,“此处胡汉混杂,我一时也难以推断。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认识我们。”
话到此处,桓儇眼中凝肃更重。二人身份特殊,若是再长安叫人认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在草滩镇这样的地方。能认错他们的人,多半是见过他们。
拢在袖中的手蓦地握紧。桓儇掀眸望向远处,脑中忽地冒出个念头来。
这些认出他们的人,也许另有目的。想到这里桓儇移目看向裴重熙,压低了声音。
“既然来了,我们不如到处瞧瞧。那些人也许是商人,也许是另有所图。”将面纱重新戴好,桓儇移步往外走去,“我疑心他们是突厥探子。”
重归于人群中,桓儇睇目四周。四周依旧热闹,各方客商皆有往来。
“瞧那边。”裴重熙忽地扯住她袖子,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摊。
顺着裴重熙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先前跟踪他们那几人正坐在一块喝茶聊天,虽然是一副汉人打扮,从嘴里蹦出来的却是突厥语。
二人转过身,借着绸布的遮挡。悄悄说起话来。
“是他们。”
二人互视一眼,点点头。倚仗着彼此间的默契,移步走了过去。大大方方地扯了张椅子坐在那些人对面。
两方都能看见彼此。
“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摊主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我们这的特色有……”
不等摊主把话说完。裴重熙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上你们这里最有特色的吃食吧。”
摊主连声称好。
把玩着手中筷箸。桓儇以筷沾水,在泛着油光的桌上写下见机行事四字。眼角余光瞥见掌柜端了个酒壶走来,伸手抹去了桌上残留的水渍。
“嘿,两位客官这吃食还在做。两位不如先尝尝咱们自家酿的酒,狼翻锅。”说着摊主给二人各斟了盏酒,“听两位的口音似乎是从长安来的?”
低头扫了眼面前的白瓷碗,裴重熙悄悄对桓儇摇摇头,“是,我二人从长安来。老板可知道这镇上的鬼市什么时候开?”
“黄昏就会开了。怎么客官难道也是来此做生意的么?”
“有劳老板了。这酒味道不错。”桓儇抿了抿唇,意犹未尽地看向摊主,“听说鬼市中稀罕物特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话落摊主面色稍变,继而又浮起个和善笑意来。朝二人一拱手,转身回到灶台前继续忙碌起来。
自从二人询问过鬼市后,摊主就甚少来找他们说话。每回都是把吃食放下就走。反倒是之前那些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拇指摩挲着碗沿,桓儇微微勾唇。
“怎么了?”搁下筷箸,裴重熙目露担忧地望向桓儇。
“没什么。只是觉得乏了,郎君不如我们去别处逛逛?”拉着裴重熙的手,桓儇皱着眉望向远处,“免得白跑一趟。而且后面那些人一直盯着我看……我有些害怕。”
娇娇柔柔的声音入耳,裴重熙拍拍桓儇手背,抬眸目光冷锐地望向身后几人。那几人被他一看,悉数低下头。
“走吧。有我在,他们不敢如何。”
话止二人起身大步离去。
“头,我们要不要追啊?”
闻问为首那人摇摇头,“派人回去通知主子。”
二人又在城中逛了半响,直至黄昏鬼市门开。原本热闹的街市,瞬时冷清起来。余下的摊贩皆是一脸肃色,警惕地盯着二人。
可二人对这目光似乎毫无所觉,仍旧在街上行走。
“两位客官可要买黄表纸?”摊贩中的老翁扬了扬手中叠的整齐的黄表纸。
桓儇闻言勾唇,“买。”
将黄表纸递给桓儇,老翁眉开眼笑地看着二人叮嘱道“手持黄表纸,如拿引路钱。一路向西行,鬼门待客来。”
谢过老翁,二人调转方向往西而去。出镇向西,在暮野四合中隐约可见荒漠上跃动的篝火。
“应当是那了。”桓儇持着缰绳,抬首望向不远处。
裴重熙望向身旁的桓儇,沉声道“既然有人能认出我们,想来此地也不安宁。阿妩,多加小心。”
心照不宣的默契下,二人疾驰而出。踏着暮色奔向火光。
勒马看着几步外的人,二人利落的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黄表纸递给守门者。
看了眼手中的黄表纸,二人对视一眼扬首高喊,“有客至。”
话落躬身作揖,迎了二人入内。
鬼市上灯火通明,热闹更甚于草滩镇。街上贩卖之物更是琳琅满目,远处还有人贩卖着年轻美貌的胡姬。
原本跪在地上的舞姬,一见裴重熙从她们面前走过。猛然站起身,极力地舞动腰肢。腰上、腕间以及踝上所系的金铃,随着曼妙舞姿而动。
可裴重熙对此浑然无觉,看都没看那些胡姬一眼。自觉没趣的胡姬只好奋力吸引起路过的胡商,以求个托身之处。
“啧,你怎么在哪都能拈花惹草?”桓儇走到一侧摊贩前拿起香粉盒把玩起来,“你觉得这味道如何?”
“不如你。为夫再拈花惹草,可眼里不是只有你么?”说罢裴重熙挑唇,从摊上拿起块玉坠,“这坠子不错,你可喜欢。”
“成色甚好。还有什么时兴玩意,都拿出来让我瞧瞧。”桓儇勾了勾唇,面上浮起温和笑容。
在鬼市做了几年的生意,早就练就出一双识人的眼睛。摊主瞧着尔二人衣着华贵,想来就是非富即贵。当即从摊下碰了个雕花精美的木盒出来。
目光从木盒上掠过,桓儇掀眸。眼底拂过诧异。
“女郎要不要看看?这可是小店的镇店之宝,突厥那边来的。长安中还未有过呢。”说完掌柜打开木盒,奇特香气刹那扑至鼻间。
桓儇眸光凝在了木盒上。
“女郎?”
“东西很不错呢。”桓儇冁然一笑,“就是不知道长安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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