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桓儇唇际抿出笑意来。二人相视这些年,她鲜少见过裴重熙这副模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明明是气恼至极可偏偏强压着怒火,说什么也不愿意理会自己。
情谊终究不是朝争,彼此一定都要梗着脖子不肯服软,非得争出个对错来。从少时认识到现在,在许多事情上裴重熙都极为迁就她,那么要她柔声去哄裴重熙也未尝不可。
虽然知道裴重熙心性并非这般小气,但是看他如今的模样,即使不说她也能猜到。这人怕是等着自己去哄他呢。
想到这里桓儇掀被赤足站在地上,面上露了个乖巧笑容。凤眸中好似斟满盈盈春水温柔而缱绻,让人心也随之一软舍不得再说重话。
裴重熙甚少见到这样的桓儇,只是在少时偶尔见过一两回。周身怒意在刹那间荡平的一干二净,却仍旧站在原地。
“好了。你不动,我过去还不行么?”桓儇面上呷笑走向裴重熙,在他身侧止步,“你看我不是过来了么?别生气了……”
谁曾想裴重熙闻言瞥她一眼,不仅往旁边走去,就连眉头也比之前蹙得更紧。
“你真是蛮不讲理。”睇了裴重熙一眸,桓儇眸中笑意只增不减。
话音落下桓儇突然踮起脚,在裴重熙唇上落下一吻。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让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桓儇,似乎好半响也没回过味来。
察觉袖子被人扯住,裴重熙低头望去。只见桓儇抿唇看他做足了一副乖巧的模样。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的,终究是弯了弯唇。
原本被霜雪所覆的珠瞳此刻也冰消雪融,沁出暖意来。拉着桓儇的手走到一旁的矮榻上屈膝坐下,顺势将她揽在了自己怀里。弯着唇,修长的手握在她腕上。
“不气了?”桓儇小心翼翼睨了眼裴重熙。
“还生气又如何。钧天说得对反正我也舍不得对你怎样。”裴重熙伸手把玩着桓儇垂下的青丝,声线柔和,“只能自己把这满腹的委屈咽下去,只愿大殿下多记得点我的好。”
仔细瞧着裴重熙的脸,桓儇忍不住扬唇笑了起来,“我看你分明还在生气……你要是不气刚刚也不会咬我咬那么狠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大殿下不许微臣发脾气,还不允许微臣咬你一口么。当真还是和从前一样蛮不讲理。”说罢裴重熙的唇落在桓儇耳珠上由吻化作品尝。在他凤眸中沁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桓儇未曾言语由着他开始胡作非为。从耳珠转移到更加亲密的地方,似是雪落新桃般的色泽蔓延开来,一寸寸地灼目。
二人虽然少时相逢,但从未逾矩过。彼此互相视若珍宝,又岂会违背对方的心意。
从回来的疏离到现在的浓情缱绻,一切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叫人忍不住耽溺于其中。如此便是世人口中的眷恋吧?
人或许都是贪婪的,在久违中将这贪婪无限地放大。桓儇阖眸在贪婪的侵蚀中,努力回应起裴重熙来,总不能叫人唱独角戏。
殿内如同春时般温暖。烧得人神识散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何处。可却偏偏叫人生出饮鸩止渴的想法。
或许人天生就有逐险境而生的本性。明知不可为,却偏要学那蚍蜉撼树,最终粉身碎骨。成了世人眼中的笑话。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越发像少时在街上见过的傀儡戏中的傀儡,被线提着。在他灵活的手指上一点点挣扎起来,最终一同堕入了无妄海中身不得脱。
到底还是抵不过贪婪,又像是被那苗疆的蚀心蛊所控,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万物离她远去。
桓儇抬起头看了眼裴重熙,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心疼和隐忍,遂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就在二人即将沉溺下去时,从远方游来的钟声将二人溃散的神智拉了回来。
裴重熙敛眸叹息一声,将桓儇从怀里放开轻柔地放到了一旁的枕上。神态柔和地将她松散的衣带系好。
在玉色上仍旧残存着烫人的温度。火盆中的碳火也比刚才黯淡几分。
望着面前的裴重熙,桓儇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二人手指相扣在一块。
“天快亮了。”裴重熙眼中异色散尽,唯有望不见底的深邃,“我已经让人去追柳綦,陛下我也派人送回去了,不必担心。你先睡一会。”
没有任何反对,桓儇闭目安然枕在他腿上而眠。熟悉的龙涎香取代了宁神的药物,成为了安眠的良剂。
梦里的桓儇呼吸极浅,反复一碰便能将人从梦中惊醒。
“阿妩,以后莫再如此了。我当真害怕。”目光柔和地望着桓儇,裴重熙敛眸低语道。
太阳自云层中探出首来,笼罩骊山行宫上的浓雾也逐渐散去,行宫内的一切皆醒了过来。宫人忙碌的脚步声从外传入耳中。
听得殿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桓儇睁开眼,十分无奈地一笑,“这天亮得可真快。”
“你若想睡再睡一会也无妨。”
“倒也不必。本宫自然得以身作则。”
说着桓儇勾唇一笑,扶着裴重熙的手起身。又朝外呼唤徐姑姑进来伺候她洗漱。
在屏风后桓儇更换了身朱色襦裙,披发而出。
瞧见裴重熙抱臂倚着朱漆柱而立,玄色衣袍的衣襟敞开露出些许结识的胸膛来。
想起那未烬的欢悦,桓儇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慌忙移目看向镜中的自己。
原本应当白皙细腻的脖颈上平添了好几处绯色,尤为灼目。
“都怪你,好端端的非得。”桓儇偏首瞪了眼裴重熙,脸上露了埋怨,“这下我要怎么出去见人?”
旁下的徐姑姑面上忍不住浮笑。熙公子到底还是在乎大殿下的。
“不若用脂粉遮掉?总不能让大殿下这样出去吧……毕竟大殿下素来洁身自好。”说着白洛从妆匣里取了个螺钿盒子出来,作势要给桓儇脖颈上沾脂粉。
笑睨桓儇一眸,裴重熙眼中温柔流溢,“白洛你是觉得他们看不见么?这般遮掩实在是欲盖弥彰。徐姑姑你去拿前些年我送来的那条狐裘来。”
徐姑姑闻言领命离去。从箱笼中取了张白狐裘递给裴重熙。
接过徐姑姑递来白狐裘,将它抖开披在了桓儇身上又绕到跟前将系带系上。
“如何。再系上个围脖不就是瞧不见了么?”
“算你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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