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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脚步声在门口处戛然停止。
嘎吱一声,房门忽然而开。
两名身穿红衣的好人村村民端着猎枪走进暗室,扫了一眼那些安然无恙的丝线,长出一口气。
其中一名大鼻子村民轻叹一声,瘪了瘪嘴道,“我就说没什么问题,咱们这儿密不透风,谁能偷摸进来搞事情,你非不信……”
另外那名小眼睛村民呵呵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刚才突然断电,你不也吓了一跳吗,那白痴老齐居然躺在地上睡着了,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机箱里怎么会放着一个水杯呢?”
大鼻子村民漫不经心地答道,“可能是老齐放在里面的吧,等他醒过来就知道咋回事了。”
小眼睛村民刚想要再说些什么,忽然瞧见暗室内丝线上沾着些许白灰,面色陡然一变,惊声道,“不对!这里好像真有人来过了!我昨天才擦过这些警报器丝线,不可能这么快落了这么多灰尘!”
大鼻子村民登时也惊了一下,细细观察了一番丝线上的灰尘,拈起些许放在鼻前嗅了嗅,“不是灰尘,是木头燃尽的灰烬,确实有人来过了!”
两人对视一眼,速即关闭警报器,收起那些丝线,快步冲到钢板大门前,迅速在密码器上摁下几个数字,焦灼地等着大门升起之后,一步跨了进去,看着那些依然安放在架子上的铁盒,顿时松了一口气,正要退出去,小眼睛村民却突然瞧见某个架子上少了一个铁盒,立马拉住一只脚已经踏出钢板大门的大鼻子村民,沉声道,“少了一个。”
大鼻子村民循着小眼睛村民的目光看去,满不在乎道,“那边都是空盒子,不紧要的。”
小眼睛村民皱了皱眉,“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要是那东西丢了,咱俩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三两步来到龙右先前取走铁盒的地方,拿起架子上的黑色铁盒,面色铁青道,“糟了……分量不对!”
大鼻子村民闻言立马打开铁盒,取出里面的一张纸条,展开一看,轻声念道,“张三到此一游……还真是遭贼了!好一个李代桃僵,我险些就中计了!”
小眼睛村民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不识字,就别搁这儿充文化人,这上面只有四个字,你那什么张三到此一游是六个!”
“讨厌!这时候你纠正我这个干什么……”大鼻子村民撅着嘴道,“那你说说看,这上面写的是啥?”
小眼睛村民眯起眼睛,指着纸条上的“大盗龙右”四个字,语气平缓道,“这第一个字呢,念大,就是你的鼻子很大的那个大字……这第二个字念次,一次两次的次,第三个字就比较复杂了,是个繁体字,念虫,七星瓢虫的虫,第四个就很简单了,是口,也就是嘴巴的意思。”
“大次虫口?”大鼻子村民挠了挠头,满脸困惑道,“这是啥意思?”
“可能是那家伙的名字吧,我听说凡是厉害的盗贼都有自己的名号……”小眼睛四下又检查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其他东西丢失了,速即拉着大鼻子村民退出暗室,低声说道,“这盗贼还比较讲究,只偷了一样,咱就当不知道,反正也没人来这边检查,等到过阵子轮换几波,就算有人发现东西不见了,也没人知道是在咱们看守的时候丢的。”
大鼻子村民有些担忧地说道,“能行吗?万一接替咱们的人进去清点的时候发现了怎么办?”
“现在那样是不行,咱们得先找个差不多的铁盒子,在里面装一些和之前铁盒子重量相等的东西,然后摆在那架子上,一般交接的人都不会打开盒子,最多就是擦一擦上面的灰尘……”小眼睛村民轻声道,“你可别犯傻啊,今天要是咱们主动承认丢了铁盒,待会走上祭台的就必然要再加两个人!”
大鼻子村民听见祭台两个字,瞳孔猛然一缩,立马点头道,“我不傻!就按你说的办……以后不管谁问起,咱都不能承认!”
“承认什么?”小眼睛村民轻咳一声,面色镇定道,“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嘛!”
“对对对!什么都没有发生!”大鼻子村民回头望了一眼暗室,压低声音问道,“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先去找个盒子装点东西放在那架子上……”小眼睛村民淡淡地答道,“等下你放好东西之后,我再去机箱那边把老齐叫醒,让他把电源机箱修好。”
大鼻子村民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匆匆离去。
小眼睛村民看着大鼻子村民的背影,舔了舔嘴唇道,“大鼻子,你可别怪我啊,正所谓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说罢,小眼睛村民也扭转身子,快速走向机箱房。
待到两人的脚步声都远去之后,趴在通风管道风扇处的龙右啧啧叹了两声,“没文化,真可怕!”
缓缓沿原路退回,龙右正要撬开铁网跳下去的时候,忽地听见一阵极为细微的啜泣声,皱了皱眉,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扭转身子,慢慢爬向啜泣声来源处,小心地探出脑袋,透过另一处通风管铁网望向下方的房间,借着手电微弱的光,瞧清了房间内的情形。
漆黑的房间内,挨挨挤挤蹲着数十个女孩子,有的看上去已经是十几岁的少女,有的则是几岁的女童。刚才龙右听见的细微啜泣声,便是来自一位身穿绿色裙子的女童。
龙右盯着那名女童惨白的小脸,莫名生出怜悯之情,轻叹一声,捏着小刀,正打算钻出通风管道营救这些被关押着的女孩,却瞧见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速即又缩了回去,屏住呼吸,侧耳听着下方的动静。
然而,下方却没人说话,甚至连脚步声也很轻微。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啜泣声消失不见,房门处传来嘎吱一下关闭的响动。
龙右没有立刻探出脑袋查看,而是又静等了两分钟之后,这才偷偷望向房间,但让他失望的是,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暗叹一声,龙右只得默默退离,从原来的铁网处钻出通道,轻飘飘地落在厨房外的过道上,瞟了一眼还放在院子里的木板车,蹑手蹑脚地经过厨房门口,并没有选择溜到木板车底下,而是猛然踩踏在木板车上,借力一跃,跳上厨房屋顶,像一只野猫般柔柔地踩在瓦片上,穿行于堡垒屋檐暗影之间,很快便来到靠近悬崖的一侧。
之所以龙右选择从悬崖这边离开,是因为根据之前的勘察,只有悬崖这一侧没有巡守的红衣村民,凭借着自己的攀岩能力绕出去并没有什么难度。
然而,当他准备从屋顶跃下的时候,却发现悬崖边的那棵歪脖子树下站着许多身穿白色素衣的好人村村民。
一个身穿红衣的村民站在这些白衣村民围成的圆圈中心,显得尤为扎眼。
就在龙右退回屋顶暗影里满脸疑惑地观望之际,那些村民忽然唱起歌来。
“我从海边走过,岸上一片春色,枝头硕果金黄,风来声萧瑟……我从林间走过,总有满筐的收获,岛上水果飘香,村民忙着收割,小岛从不寂寞……”
曲终,但人并未散去,反是朝着中心的红衣村民聚拢。
那红衣村民忽地掏出一把小刀,接着右手紧握小刀在左手手掌上抹了一下,然后用血红的左手手掌轻轻地抚摸着一个个白衣村民。
所有白衣村民脸上都染上鲜血之后,转身走回原位,一脚踏上层层叠叠堆着的木板,将自己的脖子伸进绳套里,表情麻木地闭上双眼。
其间有一少年瑟瑟发抖着,迟迟不肯站上木板,那红衣村民微笑着走了过去,在少年耳边轻语几句,而后扯下一绺红布,系在少年的脖子上,又在红布上写下几个字,拉着少年的手,来到属于少年的那堆木板前,将少年抱上木板,深吸一口气,对着歪脖子树跪拜下去,俯身以额头轻触地面,高喝一声,“乌椰苏!”
所有踩在木板上,脖子伸进绳套的村民也都闭着眼大喝一声,“乌椰苏!”
少年看了看身边的大人们,颤抖着将脖子伸进绳套,紧闭双眼,嘴唇发白地跟着喊了一句,“乌椰苏……”
红衣村民缓缓起身,闭上双眼,背对着悬崖下方,轻声念诵着什么,每念诵一句,便退后一步,直至来到悬崖边上,双臂慢慢伸展开来,念诵出最后一句,随即便向后一仰,摔下悬崖。
龙右双眼一突,险些惊呼一声,还没缓过劲儿来,接下来的一幕,更加令他后背发凉。
所有脖子上系着绳套的村民也开始低声念诵着什么,每念诵一句,便踢掉脚下一块木板。
这一次,因为声音很多很杂,有些人的嗓门比较大,使得龙右勉强听清了几句。
“善良的乌椰苏……我有罪,三天前邻居阿华家的院门是我砸坏的……”
“万能的乌椰苏……我也有罪,前天我去帮村东的阿黄修补家具,故意弄坏了他最喜欢的花瓶,因为他总向我炫耀……”
“仁慈的乌椰苏……请原谅我,昨天我在鱼塘捞鱼的时候,为了能让我自己的鱼卖个好价钱,就把鱼塘里的其他鱼都炸死……”
而那名少年或许是因为胆怯的缘故,紧紧闭着眼睛,声音比别人都要响亮,几乎是在吼叫着。
“宽厚的乌椰苏!我错了……今早我去找小明摘果子的时候,害怕他胜过我,所以推了他一下,害他摔断了腿……”
其他白衣村民们的声音在这一刻也越来越大。
脚下的木板一块块减少。
绳子越来越紧。
直至脚尖再也无法够到木板,那些声音才渐渐矮了下去,趋于静寂。
于是,悬崖的歪脖子树上便悬吊着数十具白衣尸体。
微风一吹,少年脖子上的红布飘了起来。
龙右盯着那一绺红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遍体生寒。
也就在此时,悬崖边上忽然冒出了一个脑袋,先前那个摔下悬崖的红衣村民攀着崖壁上的草木爬了上来,缓缓放下衣帽,露出一张对龙右而言无比熟悉的脸庞。
龙右陡然睁大眼睛,瞳孔却是在微缩,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立刻冲过去质问对方,却忽地听见堡垒内响起一阵响彻云霄的警报声,而那名站在歪脖子树下的红衣村民也望了过来,似乎发现了自己,登时惊了一下,迅即转身,脚步轻盈地蹿到堡垒西面一处屋檐侧边,低头看了看下方端着枪的巡守村民,偷偷瞥了一眼几名也爬上屋顶检查的红衣守卫,待到下方巡守的村民离开后,毫不迟疑地跳了下去。
那几名在屋顶检查的红衣守卫听到细微动静,立即来到龙右方才所在的地方,探出脑袋向下方望了一眼,却没有发现入侵者的身影。
而就在他们脚下,龙右紧紧贴着屋檐内侧,藏身阴暗处,竭尽所能地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