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听说村后的山中有石炭,震惊不已。
她虽是一介妇人,可毕竟在高门大户里历练过,深知拥有一座煤矿将会带来多么巨大的财富。
但凡事往往具有两面性,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守着价值无可衡量的宝藏,一个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陶氏面色端凝,郑重说道:“丫头,这事目前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不该来告诉我的。”
榴花笑道:“姑,别人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你么!再说我今儿来不单单只为了告诉你山里有石炭,还有一事想征求你的意思。”
陶氏讶异,问道:“何事啊?”
榴花斟酌了下措辞,小心道:“村里人如今盯上了我的那两座山,石炭的秘密迟早会被发现,到那时山我能不能守得住就难说了。为防止宝山落入他人之手,我想在秘密还未彻底暴露之前把矿先开起来。”
说到这里停下,观察陶氏的反应。
陶氏神色未有变化,点点头示意榴花往下说。
榴花咬了咬唇,继续说道:“开挖矿山需要用到的银子多,我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必须找人合伙才行。这个人不但要有雄厚的财力,并且在官家方面也要有门路,我思来想去,认得的人当中只有詹衡熠。”
艰难吐出最后三字,静静等待。
原以为听到詹衡熠的名字陶氏会大发雷霆,谁知她默然了会,淡淡道:“所以,你今儿来是怕我知晓你找詹家合伙开矿会生气对吗?”
榴花没否认,老实地点了下头。
陶氏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平静地开了口:“丫头,以姑平时对你的了解,恐怕你心里已是拿定主意了。不过,你事先能想到来跟我说一声,证明姑在你心里是占分量的,我感到很欣慰。”
“姑,我”小心思被陶氏一语点中,榴花面上有点尴尬。
陶氏抬手打断榴花的话,语气和蔼了些,“丫头啊,姑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石炭矿的事一但浮出水面,背后牵扯到的利害关系太大,你想找人做靠山,姑很理解。只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跟詹家人合伙开矿,等于是与虎谋皮,你千万记得要小心呐!”
“姑,你不反对我去找詹衡熠合伙?”榴花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陶氏点头,轻笑了起来,“姑之前反对你跟詹衡熠走得太近,是怕你吃亏。如今情势不一样了,石炭矿如果不早日开起来,你们一家的性命都会有危险,这相比我过去与詹家的恩怨,孰轻孰重,我拎的清。”
“姑,你真好。”榴花亲热地挽着陶氏的胳膊撒娇。
陶氏用手指点了下榴花的额头,笑道:“行啦行啦,你的性子我还能不知晓,决定了的事立马就要去做的。咱们这去州城要赶两三天的路,你赶紧回去准备一下吧!”
榴花摇头,”不急,如今天气热,没多少东西可收拾,我想先去里正爷爷那里一趟。“
陶氏想了下,道:“是该先去跟里正知会一声,开挖矿山许多事还需他老人家从中去调停才行。”
事不宜迟,榴花当即也不多耽搁,离开陶氏处直奔里正家。
陶里正起先的反应跟陶氏如出一辙,随后便激动不已,后山有矿,整个陶家村都即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不用受穷了。
问明榴花何时动身,随即吩咐儿子去套驴车,准备送榴花前往州城。
从里正家出来,榴花回家去收拾行李。
陶家村去州城,约莫有二三百里路程,驴车没有马车快,少说也要走上三天。
曹氏不放心,便让陶有贵陪着闺女一起去。
二人各自匆匆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与里正儿子长元会合,坐着驴车赶往陵州城。
此时已是五月下旬将近六月,天气炎热,夜里蚊虫甚多。
为了不错过宿头,三人一路谨慎赶路,终于在第四天上午赶到了陵州城。
陵州城水陆交通皆十分便利,各行各业的商家汇集于此,越来越繁荣。酒楼食肆的幡幌迎风招展,街上人流如织,热闹非常。
在乡野山村里呆久了,突然置身繁华的大城郭,榴花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
陶氏已将詹家的地址告知,一行三人打听过去,在詹家附近找了间小客栈住下。
越是富贵繁华的地方消费也就高得离谱,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房钱比黄泥镇最好的源祥客栈还高,三人两间房,一天六钱银子。
此番来陵州城,榴花并不确定能否见到詹衡熠,詹家的生意多,作为家族未来的掌舵人,奔波各地是少不了的。
眼下她身上虽还有些银子,可若是詹衡熠不在家,需要等上一段日子,那就捉襟见肘了。
是以,开销方面就需紧省些。
三人就在客栈里对付着吃过晌午饭,榴花让陶有贵和陶长元二人在客栈里歇息,自己去找詹衡熠了。
詹家是一方巨富,其宅子自是非同一般人家。
榴花站在詹家大门前,被眼前的阔气景象惊呆了。
难怪方儿说詹衡熠在黄泥镇置下的宅子跟州城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这会榴花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因整个詹家根本不是一座宅子,而是由许多院落组成的一座园子。其外粉墙环护,绿柳成荫,其内修檐处处,佳木葱茏,怎样一个富贵堂皇了得却又不显庸俗。
此刻大门是紧闭的,门前有两个家丁值守。
榴花整了整衣裳,上前去搭话:“两位大哥好,我是从茶县黄泥镇来的,想跟二位大哥打听一下,你家长房大公子詹衡熠可在?”
两家丁见榴花衣饰寒酸,相貌也不出众,一齐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讥嘲道:“如今的姑娘怎地这般不知羞,为攀高枝,公子前脚回来,这后脚就追上来了,也不瞧瞧自个是什么模样身份,能配得上公子吗?”
另一个也道:“就是,咱们公子可是即将成亲的人了,就算公子肯纳妾,少夫人也不肯呐。”
二人一唱一和,把榴花当做了一心想攀附权贵的虚荣女子。
榴花心中有些不悦,但也在这二人的话中得知了詹衡熠才从黄泥镇回来的信息,并且人眼下就在城内。
因而,她也不恼,只从容淡然地对两家丁说道:“二位大哥误会了,我并非是你们想象中那样的肤浅女子。我与你家公子已久未谋面,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还请二位大哥代为通传一声。”
“这种小伎俩我们见得多了,想骗我们没那么容易。”一家丁鄙夷地说道。
对这二人的固执己见,榴花头痛不已,耐着性子道:“我真不是来纠缠你家公子的,我姓陶,叫榴花,之前你家公子建油坊时地基出现问题,是我帮忙解决的。今天来,是有一桩很大的买卖想跟他合伙,请两位帮忙通传一下,事成之后,我肯定不忘你们的好处。”
说着,把荷包掏出来,从里掏出两块碎银子塞进家丁手里。
两家丁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相视一眼,点了下头。
一个道:“罢了,我就进去通传一声,不过公子肯不肯见你,我可不敢保证。”
“行,麻烦大哥了。”榴花赶忙道谢。
那家丁将银子揣好,入内去了。
正值午后,詹衡熠并无什么事忙,就在一处荫凉的水榭内看书小憩,贴身小厮方儿圆儿在一旁伺候。
听闻下人来报有个叫陶榴花的姑娘来找,詹衡熠放下书卷思忖了下,对前来禀报的下人道:“就说我在会客,不得闲见她,让她回去吧!”
下人应下躬身退出了水榭。
“什么大买卖,我看八成又是来找公子借银子的。”方儿愤愤不平地说道。
詹衡熠听见方儿的话,淡淡笑了下,执起书卷继续阅览。
圆儿接话道:“难说,榴花姑娘是有些本领的,真有什么事也不定。”
方儿不屑,“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就算跟了个有能耐的师父,又能学到多少东西,何况她师父早就死了。”
圆儿反驳道:“怎么没学到东西,她给公子的油坊打地基不就打得挺好吗,还懂得风水什么的。”
“就那么点本事,早全现出来了。”方儿仍然不肯服圆儿。
詹衡熠听见二人争吵,出声道:“行啦,你们别吵了,倘若她真有重要的事,肯定还会再来,如若不然,则表明事儿并不大。等她下回来,不就什么事都清楚了。”
方儿圆儿齐声道:“公子说的是。”
进去通传的家丁得了回话,出来原样告知榴花。
世态炎凉!
榴花黯然感叹,她心里清楚詹衡熠是不想见自己,什么正在会客,那只是推脱之词。午后正是休息的时候,她特意选这个时间段来的。
“榴花姑娘,你先回去吧,公子这会是真不得空见你。”家丁收了好处,态度变了许多,看见榴花闷闷不乐,便安慰了一句。
“谢谢这位大哥,我没事。”榴花道完谢,咬了咬牙,将带来的一个小布袋递给家丁,恳求道:“这位大哥,请你再跑一趟把这个交给你家公子,告诉他里面的东西是从荒山底下挖出来的,我想你家公子肯定会愿意见我。”
“这”家丁为了难,一而再地去打扰公子,搞不好是要受罚的。
“这位大哥,我求求你了,如果袋子里面的东西让别人觊觎,我一家大小的性命可就保不住啦!”榴花继续哀求。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那家丁见榴花说的好不可怜,遂答应进去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