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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无伤收起信件,打开密室大门走了出去。
董娉守在外面,怀里抱着一只不知哪儿来的白猫,见到祝无伤,眼中闪烁起光芒,甜甜地笑起来,像是在开玩笑,“无伤哥哥,祝伯伯的信上有说让无伤哥哥娶我吗?”
说完这句话,董娉双目中升起神采,好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祝无伤沉默,无言以对。
“娉娉,董伯父呢?”几息之后,祝无伤打破沉默,问道。
“爹他在厅堂等无伤哥哥呢。”董娉脸上仍旧挂着笑容。
“我去找董伯父。”祝无伤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从董娉身边穿过。
“嗯。”董娉乖巧地应了一声。
“无伤哥哥他不想要我呢,小乖。”祝无伤背影消失,董娉眼中的神采完消失,素手轻轻地抚过怀中的白猫,语气轻柔。
“没事,等她死了,无伤哥哥自然就会要我了。”
白猫尾脊上的毛炸起,身子缩成一团,发出呜咽的叫声。
厅堂上,董云舒独自坐着,不定的烛火照得他的脸看不清。
“贤侄。”看到祝无伤从外面跨进来,董云舒轻轻点头。
祝无伤躬身,“董伯父,皇帝脚下终究是是非之地,稍有不慎就落个家毁人亡的下场,不如收拾家中细软,与我一同去祝城,我可保董家无虞。“
董云舒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贤侄的心意我明白,在朝中官位再高,也只不过是赵氏的臣子,若是惹得赵氏不快,一句话就立刻让这府院化为白地。
祝城天高皇帝远,你手里又有兵权,只要不离了北境,就无性命之忧,能安心的做个富家翁。
可是我董家世代居住在此地,我也老了,不想再搬去一个新地方。”
祝无伤轻轻点头,眉头微微皱起,还是有些担心。
董云舒站起来,一手负后,一手置前,“我在朝中做了这么些年官,底蕴还是有些的,世侄不用为我忧心,放心地去仙路上走一遭吧,也替我和你爹看看从未见过的景色。”
祝无伤迟疑道,“是,董伯父。”
董云舒看出祝无伤仍是有些忧心,笑了一声,说道,“这朝中做官的人呢,就像是一只猫,无论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都能四脚着地。
朝堂之上虽说是风云诡谲,可都得在暗地里,明面上还要保持一个和气的样子,谁要想掀开这个盖子,让暗地里的争斗暴露在明面上,就得被所有人抹杀。
若真是事有未逮,我自能激流勇退。”
祝无伤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小瓶,放在桌上,“小侄明白,爹让我尊伯母伯父为父母,小侄斗胆称一声义父。
祝家被灭之事不只是赵皇所为,其后还有玄一门长老作祟,其中瓜葛牵连甚广,孩儿在仙门中与此人相斗,必然会牵连凡俗。
孩儿此去后,必不再来,以免为董家招来灭门之祸,这有些仙门中灵丹,可为义父义母调理身体,祛除顽疾。”
祝无伤又拿出一张符箓压在玉瓶底下,“这是一张符箓,若是董家遭遇殃灾,撕破此符,孩儿定来解救。”
董云舒望向厅堂外的深夜,双目中意义深远,缓缓道,“没想到赵皇背后竟然还有燕国仙门中人,想来不过也是因为贪图些什么东西,祝家才有此一劫。
我虽在朝中居高位,可对仙门中事却一无所知,无伤你已身在仙门之中,我便不为你添乱,你放心自去,娉娉不会扰乱你的。”
“是,义父。”祝无伤躬身抱拳,”孩儿这便去北境之上杀赵戈,为义父除去大患。
夜已深,不便面见义母,请义父为孩儿带好。”
“嗯。”董云舒点头,眼神复杂。
祝无伤转身后撤,脚下蒸腾起五色流光,掠向空中,在黑夜中十分耀眼。
面带憔悴的妇人从一旁拐出来,走到董云舒身旁,挽住手臂,看向祝无伤化成的亮眼光芒越来越远,“他这一走,只怕再也见不上了,姐姐只有这一个儿子,说好了给娉娉当夫君,如今…”
说着,又掏出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滴。
董云舒长叹一声,轻拍妇人手掌,“他们不在,我们就是这孩子的父母,如今他心在仙道,自然不能阻拦他。”
黑暗角落中,董娉看着祝无伤远去的光芒,久久不语,眼角泪水挂住,欲落不落,怀中白猫趁机一蹬,跳出怀抱,顺着墙根隐进黑夜。
日前,天色未晚,祝无伤正在城外院子中等着家书的到来。
北境,大漠。
远处突然出现几个小点。
慢慢地小点越来越多,将近有数百人。
不过片刻,小点就越来越大,一个个都是身穿破衣烂裳,蓬头垢面的野人,手中或提或握或扛着残缺的兵刃,煞气腾腾。
其中既有炼气的修士,也有一身凡骨的俗人,混杂在一起,然不像仙门一样,分出高低贵贱。
都赤着脚,指缝脚缝里都是黑色的泥垢,一身衣衫破烂且不合身,或长或短,或松或窄。
脸上亦都是狰狞面目,鹰钩鼻、倒吊眉、三角眼、满脸横肉、獐头鼠目…
最中间一个高出他人一半多的头目,凸着肚子,敞胸露怀,手粗脚大,一身顽皮赖骨,臂弯上缠着哗哗作响的粗大铁链,铁链直垂到地上,拖着一个人头大的铁球,铁球上满是尖锐锋利的尖刺,拖行在黄沙之上。
“小的们。”拖着铁链的头目张开嘴大喝一声,喷出一股腥臭味,牙缝里塞着红色的血丝,叽喳喧闹的众人一下安静下来,“咱们的时运到了。
外面多少大寨的人都想进来,从来没成过,如今却让咱这一个小寨子的人进来了,这是为什么?”
“二当家,二当家。”一众喽啰举着手中残缺的兵刃,杂乱地喊叫道。
“不错,二当家。”罗喉满意的点头,“就是因为二当家的,咱们才有这福分。
进了这阵关之内,凡人管够,到时候大家的修为再进一步,没吃过人的也能吃人修炼,踏上仙路,咱们一起长生不死。”
“吃人,吃人,吃人。”喽啰们眼睛红了起来,举着兵器整齐的大喊。
“人当然要吃,但是咱们不能忘记二当家吩咐的事。”罗喉手伸进破烂脏乱的衣裳里,掏出一沓沾着黑迹的纸,撒在地上,看一众喽啰弯下腰争抢。
“哼,等你们都吃了人,我再吃了你们,就能踏入筑基,寿元平添三百年。“罗喉眼中血色闪过,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油腻的嘴唇。
“记住这个人,二当家的吩咐要他的人头,谁杀了他我就给谁吃我的肉。“罗喉抢过面前一个喽啰手里的纸张。
纸张上惟妙惟肖的画着祝无伤样子,笔迹浑圆,章法不乱,怎么看也不是这群糙人能画出来的。
说完,罗喉把腰间塞着的一把无鞘弯刀拔出来,在臂膀上割下一条肉,提在手里摇晃给众人看。
血淋淋的肉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罗喉像是没有感觉到臂膀上的疼痛一般,仰头将自己的肉吃了下去。
“杀,杀,杀。”看到罗喉将肉一口吞下,一群喽啰眼中的血色更浓,沸腾癫狂起来。
罗喉转身继续走去。
小喽啰簇拥在罗喉身旁,一个个浑身战栗,眼中的血腥红色不消。
“将军,你看,那是什么?”
一座大城之上,城门楼出站着数人,一个身背弓箭的兵卒指着远处突然出现的数个黑点,向最中间威严的中年人数道。
魏涸看向兵卒手指所指。
黑点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两息就变得很大。
衣衫褴褛,发足狂奔的野人,手中挥舞着残破的兵刃,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喊叫。
“阵外魔修!”站在魏涸身侧的施安感应到了污浊混杂的气息,看向那些黑点,内心狂震,怎么能有这么多魔修越过阵关?
“施安,你认识这些人吗?”魏涸看到自己钟爱的副将失态的样子,拈着胡须问道。
施安禀道,“将军,我幼时曾遇到一仙人,他向我传授了望气之法,适才我望到这些人头顶之气污浊不堪,黑色煞气中混杂着血气,隐隐有成形之势,这些人应是作恶的魔修。”
魏涸脸色一正,眯着双眼看向越来越近的野人,也发觉到不对。
“发响箭,唤城中仙师来相助。”魏涸大手一挥,“弓手准备。”
话音刚落,魏涸背后一人抬手,一枝响箭升空,发出嘹亮刺耳的声音。
接着从城下登上一队背箭握弓的兵卒,有序的列在城头上,搭弓拉箭,对准不断靠近的野人。
“不必惊慌,城中有仙师坐镇,不过是些许逃窜的外道修士。”魏涸看向自己的爱将,点头道,“我虽不怀灵根无法修行,可是与城中仙师也多有走动,这些人多是一些炼气一二重的魔修,仅凭弓弩就能将其杀死。
往日我也曾领军与这些人厮杀,不必惊慌,你日后统领大军,少不得也要与他们杀上一杀。”
“若是数个魔修也就罢了,可这么多魔修怎么可能越过阵关,到达魏国边城?”施安内心不安,俯身推辞,“将军,我不才卑贱之身,怎敢妄谈统率一军,能领一千人队就已知足。”
“你平日的作为本帅都看在眼里,领千人队实在是有些屈才,日后我这位置你也能坐上一坐。”魏涸拈着胡须,笑道。
“我…”
“你不要推辞了。”魏涸突然起身,看着冲到城前,运转灵力即将腾起的魔修野人,发布号令,“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