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委以重任
戚继光、俞大猷眼见皇帝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心中不由得生出许多感慨。
自宋朝以后,便逐渐有了重文轻武的风气,一般来说,同级文官的地位,是要远高于武将的。
在那些文官们看来,武官无非只是粗鄙武夫而已,上不得台面,远不如自己从圣贤书里学到的治国之道。
而皇帝却将这些事情牢牢记在了心里,试问,这如何不令人感到动容。
在这之后,只见嘉靖将目光分别从戚继光、俞大猷的身上收回,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在这之前,我大明南有倭寇,北有鞑靼,这两者都对我大明产生了巨大的威胁!”
“先前朝廷制订的策略是先南后北,现如今,在诸位爱卿以及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之下,南方的倭寇总算是被彻底剿灭!”
“眼下,我大明只剩下了鞑靼这一个敌人,因此,朕想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消灭鞑靼这个敌人!”
“朕听说两位爱卿,创设了专门的战法,用以克制骑兵,因此,朕想听听两位爱卿的想法!”
嘉靖说完,便不再言语,静静等候着戚继光、俞大猷二人的回答。
待嘉靖的话音落下,在戚继光、俞大猷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如此了解他们,甚至知道他们为了克制骑兵,创设了专门的战法。
随后,只见戚继光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从座椅上起身,向嘉靖禀报道。
“启禀陛下,在微臣看来,由于生存环境恶劣,为了争夺水源和草场,草原各个部落之间时常爆发战争。”
“因此,在战争的不断磨砺之下,那些鞑靼士卒逐渐变成了悍不畏死,且善于骑射的精兵!”
嘉靖听闻戚继光此话,点了点头,示意戚继光继续说下去。
在得到嘉靖的应允后,只见戚继光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说了下去。
“另外,草原十分盛产战马,鞑靼骑兵身下的战马,相较于我大明的战马,无论是耐力,还是速度,都要强上许多!”
“由于敌军绝大部分都是骑兵,十分灵活,因此交战的选择权,完全在对方手中,对方完全可以采取袭扰的方式,不断消耗朝廷大军的精力,待大军精疲力竭之际,再一举发动进攻!”
“而骑兵相较于步兵,拥有绝对碾压的优势,只需要几个来回,就能够将军阵冲垮!”
戚继光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为了让步兵能够应对来自骑兵的冲阵,微臣特意创立了一种名为鸳鸯阵的阵法!”
嘉靖听闻戚继光此话,脸上顿时浮现出饶有兴趣的表情,等待着戚继光做进一步的说明。
迎着嘉靖的目光,戚继光在思衬片刻后,方才将脑海中的构想尽皆说出。
“此阵,由十一人组成,最前面的那名士卒为队长,后面的两个人则举着手中的盾牌,他们负责护卫整个阵型,不被敌军所冲散!”
“此外,还有两人手持短刀,负责警戒、支援的工作,待敌军采取迂回战术的时候,便冲上去砍杀敌人。
“另外,在中间,还有着四名手持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负责护卫前方的队长以及手持盾牌的那两名士卒。”
“在最后,还有两名手持火铳的士卒,他们的任务便是使用手中的火铳,远距离杀伤敌人。”
嘉靖在听完戚继光的构想后,挑了挑眉,出言询问道:“爱卿所构想的这套军阵,有没有历经过实战?”
戚继光闻言,当即神色一凛,沉声应道:“启禀陛下,这套军阵已经经过了实战的检验,在剿灭倭寇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这套军阵,一方面是为了对付沿海地区的倭寇,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了防备鞑靼那边的骑兵!”
待话音落下,嘉靖在看向戚继光的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满意之色。
“嗯,不错,先坐下吧!”
“是,陛下!”
戚继光在应声后,当即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
在这之后,只见嘉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俞大猷,出言询问道:“爱卿可有什么看法?”
待话音落下,只见俞大猷从座椅上起身,不假思索地应声道:“启禀陛下,微臣觉得,对付那些鞑靼骑兵,应该采取车营的方式!”
嘉靖对于俞大猷所提及的车营并不陌生,车营的思路,自从正统年间的时候就开始出现。
在嘉靖二十五年时,曾铣任山西三边总制,当时的明军收缩防线,河套地区,已经成为了蒙古的牧场。
后来,为了收复河套地区,曾铣设计出了著名的《曾铣拟逐套虏阵图》,其中便包括了车营的建制,从立营至收兵无所不包。
同年,由俞大猷所统帅的大同车营部队,战车百余辆,步骑五千余人,在安根堡与数万蒙古军交战,明军大胜,追逐蒙军数百里。
自那以后,朝廷便开始在九边,以及京营内,配置车营。
嘉靖在听完俞大猷的想法后,用一只手支撑起下巴,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良久,只见嘉靖回过神来,将目光分别从戚继光、俞大猷的身上扫视而过。
在沉吟片刻后,转而开口道:“两位爱卿的想法,都很不错,不过你们可别忘了,我大明还有一项无可比拟的优势,那便是火器!”
嘉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补充道:“想必两位爱卿应该听说了,不久前朝廷平定播州的战役吧?”
嘉靖的话音刚落,只见戚继光从座椅上起身,不假思索地应声道:“是的,陛下,微臣听说朝廷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平定了播州!”
嘉靖将戚继光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点了点头,沉声道:“朝廷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平定播州,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火器之利!”
“此番湖广巡抚冯岳麾下的士卒,均装备了由兵器司那边研制的燧发枪,这种燧发枪,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要远远强于我大明军队目前所列装的,那些老旧的火绳枪!”
“除此之外,还有纸壳子弹,纸壳子弹能够极大地提升燧发枪的装弹速度,原本开一枪的时间,现在至少能开三枪,更别提,还有手雷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了!”
眼见话题越扯越远,嘉靖在轻咳两声后,选择将话题拉回到正轨。
“在这之前,朕命张居正从全国各地的卫所中,精心挑选了两万五千余名骁勇善战的士卒。”
“总之,接下来就由你们二人来负责统筹练兵的诸多事宜,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朕提便是!”
“待到来年春天的时候,你们跟随大军一同出征!”
待嘉靖的话音落下,戚继光、俞大猷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之色。
他们没有想到,皇帝居然如此看重他们,让他们来负责操练这两万五千余名士卒!
二人还没有从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中缓过神来,只听嘉靖那不含一丝情绪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接下来,朕特许伱们,可以随意出入兵器司!”
许久,只见戚继光,俞大猷回过神来,从座椅上起身,沉声应道:“遵命,陛下!”
眼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只见嘉靖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行了,就先到这里吧,朕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处理,你们两个可以告退了!”
“是,陛下,微臣这就告退!”
在向嘉靖躬身行礼后,戚继光、俞大猷未作丝毫停留,当即迈步离开了乾清宫。
待走出乾清宫以后,戚继光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
毕竟,百闻不如一见,同时,他也想亲眼看看,嘉靖先前说的燧发枪、纸壳子弹、手雷等一众新式武器的表现究竟如何。
……
待戚继光、俞大猷经由紫禁城,返回下榻的驿站后不久,很快便有官员收到了风声,纷纷遣人送去拜帖。
更有甚者,直接派人到驿站的门口等候。
戚继光当然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因此,他以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为由,将这些邀请,逐一回绝了。
“唉,看来早先巡抚大人说的没错,这京城可不比浙江,人心诡谲,凡事都得小心啊!”
回到房间以后,只见戚继光看向一旁的俞大猷,出言抱怨道。
俞大猷对于戚继光的这番话也是深表认同,点了点头,出言应和道:“说得有道理,你看,咱们刚来京城不久,便被朝中那些人给盯上了!”
“那些人无非是想借着咱们,来跟胡阁老交好,毕竟胡阁老现在是吏部尚书……”
在抱怨了一会儿后,只见戚继光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俞大猷,出言询问道:“陛下说了,接下来我们可以随意出入兵器司,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看一下?”
对于戚继光的这个提议,俞大猷在思衬片刻后,给出了回应:“嗯,这样一来,也有利于练兵!”
眼见俞大猷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只见戚继光点了点头,紧跟着开口道:“嗯,那就这么说定了!”
在这之后,戚继光、俞大猷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毕竟,他们不久前刚刚用了舟车劳顿,需要休息的理由,用以回绝那些宴请。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一转眼的功夫,天色便黯淡了下来。
房间内,戚继光正手捧一本兵书,分外专注地看着,不远处橘黄色的灯火,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div class="contentadv"> 戚继光见此情形,无奈,只得将目光从手上的兵书上移开,出言吩咐道:“进来!”
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负责管理驿站的驿丞,带着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那名管家在进入房间以后,未作丝毫犹豫,当即低下头,向戚继光恭敬行礼道:“小的见过戚将军!”
戚继光闻言,将目光从那名管家的身上扫视而过,点了点头,出言询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那名管家听闻戚继光此话,不假思索地应声道:“实不相瞒,戚将军,小的是奉了胡阁老的命令,特来请您和俞将军前去府上赴宴!”
戚继光在得知来人是胡宗宪派来的人后,心中残余的那点不快,也在顷刻间消散。
随后,只见戚继光看向来人,紧跟着开口道:“嗯,走吧!”
在这之后,戚继光叫上俞大猷,二人一同乘轿,去往了胡宗宪位于京城内的宅邸。
……
待轿子停稳以后,戚继光、俞大猷先后下了轿子。
尽管胡宗宪的宅邸,位于京城内颇为繁华的一条街上,但装潢颇为简单。
只有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以及两个看门小厮,漆得鲜红的大门上,挂着一牌匾,上书胡府二字。
值得一提的是,牌匾上的胡府二字,是严嵩为了庆贺自己这位学生的乔迁之喜,亲自提笔写下的。
除此之外,在大门附近,还张贴有一张告示,上书内有恶犬四个大字。
在下了轿子以后,戚继光、俞大猷,便在管家的引领之下,经由侧门,进入了其中。
宅邸内种有许多翠竹,从远处看上去,郁郁葱葱的。
在途经一条长长的走廊后,戚继光、俞大猷总算是见到了胡宗宪。
在见到等候在不远处的胡宗宪以后,戚继光、俞大猷当即快步来到胡宗宪面前,向其恭敬行礼道。
“总督大人!”
“胡阁老!”
待话音落下,只见俞大猷一脸诧异地看向一旁的戚继光,先前那声总督大人,正是出自于戚继光。
在察觉到俞大猷的目光后,只见戚继光脸上浮现出后知后觉的表情,一脸歉意地看向胡宗宪,转而开口道:“总……不,胡阁老,下官叫习惯了……”
胡宗宪似乎对此毫不在意,摆了摆手,紧跟着开口道:“也罢,既然叫习惯了,就不必改口了,往后私底下就这么叫吧!”
戚继光听闻胡宗宪此话,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当即低下头,沉声应道:“是,总督大人!”
胡宗宪似乎对于戚继光、俞大猷的到来颇为高兴,在这之后,只见胡宗宪将目光从二人的身上收回,转而开口道。
“行了,别在外面站着了,随我进去吧,咱们今天一醉方休!”
待话音落下,只见戚继光、俞大猷跟随着胡宗宪的步伐,进入了房间。
此刻,房间内的桌上,早已摆好了各式各样的珍馐美味,在一旁还侍立着几名侍女,负责斟酒夹菜。
待胡宗宪、戚继光、俞大猷先后落座以后,只见一旁的侍女上前,为他们斟满酒杯。
“来,我先敬二位一杯,这第一杯酒,就权当是为你们接风洗尘了!”
只见胡宗宪从座椅上起身,端起酒杯,看向戚继光、俞大猷所在的方向,沉声道。
不远处的戚继光、俞大猷见此情形,连忙端起酒杯,从座椅上起身。
“哪里,总督大人言重了,要不是大人您亲自向陛下举荐我们,我们也不会来到京城!”
“是啊,这一杯酒,应该我们敬您才对!”
随后,只见双方的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这之后,只见胡宗宪仰起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一旁的戚继光、俞大猷也是如此。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胡宗宪今天的兴致很高,三人就这样,喝了一杯又一杯。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以后,只见胡宗宪将目光分别从戚继光、俞大猷的身上扫视而过,一脸关切地询问道:“你们两个在来京城以后,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
戚继光、俞大猷闻言,在互相对视一眼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当即便将拜帖一事,毫无保留地叙述给了胡宗宪。
胡宗宪在听完二人的叙述以后,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在思衬许久后,只见胡宗宪一脸郑重地看向戚继光、俞大猷所在的方向,沉声叮嘱道:“京城从来就不是首善之地,朝中的这些是非,你们尽量不要参与,只要专心办好陛下交代给你们的事就行!”
“多谢大人提醒,下官明白!”
在这之后,胡宗宪又给戚继光、俞大猷讲述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事项,二人顿觉大有裨益。
……
另一边,紫禁城,乾清宫。
夜幕降临,只见吕芳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进入了乾清宫。
待进入乾清宫以后,只见吕芳来到嘉靖的面前,俯下身体,恭敬禀报道:“启禀陛下,戚继光、俞大猷在返回驿站以后,那些得到风声的官员,纷纷遣人送去拜帖!”
吕芳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只不过,这些被送去的拜帖,都被戚继光以舟车劳顿,需要休息为由,回绝了!”
嘉靖在从吕芳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脸上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随后,只见其用手轻轻摩挲着龙椅上雕刻的龙头,自顾自地说道。
“哼,这群家伙,整天正事不干,只知道四处钻营,他们无非是想要借着戚继光、俞大猷的这层关系,攀上胡宗宪的高枝罢了!”
吕芳见此情形,当即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陛……陛下,要不要奴婢派人盯着他们……”
嘉靖听闻吕芳此话,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嗯,吕芳,接下来派人给朕盯紧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向朕汇报!”
吕芳闻言,当即低下头,恭敬应声道:“遵命,陛下!”
在这之后不久,只见导引太监迈步进入了乾清宫。
导引太监在进入乾清宫以后,便看向嘉靖所在的方向,俯下身体,毕恭毕敬道:“启禀陛下,裕王殿下在外求见!”
嘉靖听闻此话,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诧异之色,下意识地开口道:“都这么晚了,裕王来干什么?”
在沉吟片刻后,只见嘉靖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遵命,陛下!”
导引太监在从嘉靖这里,得到具体的吩咐后,并未在乾清宫内停留太久,而是径直离开。
此刻,朱载坖看着眼前悬挂有灯笼的乾清宫,脸上满是感慨之色,不远处,还时不时路过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
就在不久前,朱载坖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他准备向嘉靖请示一下,等明天一早,便亲自送自己的四弟朱载圳离开京城。
在朱载坖看来,这样做不仅能够在嘉靖的面前,展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而且,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来间接向朝野上下展示自己的实力。
如此一来,便可以让那些举棋不定的人,顺势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中,从而极大地扩充自己的势力。
“父皇先前说过,不希望看到我们兄弟阋墙的样子,倘若我亲自前去相送,会不会让父皇有所改观?”
“有道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到时候……”
正当朱载坖思绪翻飞之际,只见导引太监迈着无声的步伐,来到了他的面前,俯下身体,毕恭毕敬道:“裕王殿下,您可以进去了,陛下在里面等您!”
朱载坖听闻此话,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向导引太监还礼:“劳烦公公了!”
导引太监见此情形,脸上适时浮现出惶恐之色,不住应声道:“哪里,裕王殿下客气了,这无非是咱家的职责所在!”
在寒暄了几句后,只见朱载坖收回目光,迈着沉稳的步伐,踏上了乾清宫的阶梯。
刚进入乾清宫,朱载坖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满是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随后,只见朱载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惊慌,‘扑通’一声跪伏于地,看向此刻正坐于龙椅之上的嘉靖,沉声道:“儿臣见过父皇!”
嘉靖在上下打量了朱载坖一番后,方才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嗯,起来吧!”
“多谢父皇!”
在得到嘉靖的应允后,朱载坖方才从地上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