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来到了八月份,天气也变得酷热难当,正午以后的光景,让人昏昏欲睡。
紫禁城,乾清宫。
此时,乾清宫内的温度,仍旧和春天一样阴凉,嘉靖正盘坐于蒲团之上,眼睛似闭非闭。
就在这时,只见吕芳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迈步进入了乾清宫。
由于天气实在是酷热难当,导致吕芳的额头上,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而他也不停地在用衣袖擦拭。
在其踏入乾清宫的那一刻,一股难以想象的阴凉之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此刻,他身体的每个毛孔,都情不自禁地舒展开来。
“呼,真凉快啊!”
吕芳在进入乾清宫以后,忍不住如此感慨道。
吕芳的心里十分清楚,仅仅只依靠冰块来降温的话,是绝对达不到这么好的效果的!
因此,陛下肯定是用了什么仙家手段,方才使得乾清宫,能够一直保持,这种令人感到舒适的温度。
自从他来到封地德安就藩以后,日子便悠闲了许多,景王府的诸多事务,都是由王府长史司的长史负责,而长史都是朝廷的人。
“这是自然,陛下是念在天气炎热的份上,才给咱们放一天假的!”
海瑞说完,便开始着手整理,书案上那些还未处理完毕的公文,他打算将剩下的公文,带回家去处理。
“是的,严阁老,刚才有胥吏来禀报说,吕公公在外面等候!”
在这之前,朱载圳就已经暗下决心,等日后自己承继大统以后,一定要重用此人!
张居正迎着严嵩那分外疑惑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随后,只见吕芳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向嘉靖请求道。
“对了,严世蕃,不久前下了一场大雨,工部那边,有没有收到堤坝垮塌的报告?”
“首先,玄光寺在本地颇受欢迎,应该不存在仇家上门的情况!”
“除此之外,那些与玄光寺有所交集的人,也受到了牵连,再加上当地官府办案时的敷衍态度!”
“不过在下,从那些负责为官府,搬运尸体的人口中打听到,那些尸体身上的伤痕极少,绝大部分都是一击毙命!”
“遵命,陛下!”
此刻,内阁外,只见严嵩、严世蕃父子,正一前一后地朝着停放轿子的地方行进。
而这么久过去了,工部那边还没收到堤坝垮塌的消息,则意味着经过加固、修缮的堤坝质量过关,经受住了暴雨的冲击,他严嵩也不必再为此担惊受怕。
“吕芳,有什么事吗?”
“不止咱们,你看看徐阶、高拱、张居正他们,不也是每人抱着一大摞的公文,回家去了吗?”
“嗯,这些公文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
“哪里,为陛下分忧,是奴婢的本份才是!”
“吕芳,天气如此酷热,以至于官员根本就无法专心办公,朕打算给他们放一天假,让他们休息一下,你觉得如何?”
“严阁老、徐阁老,醒醒,吕公公在外求见!”
很快,皇帝给大家放假一天的这个消息,便以一种病毒式的传播速度,传遍了整个紫禁城,大小官员,以及六部堂官们对此感到无比地欢呼雀跃。
“官府那边怎么了?”
“哼,要是堤坝承受不住暴雨的冲击垮塌了,使得百姓受灾的话,朕饶不了他们两个!”
在七月下旬的时候,雨季来临,下了一场暴雨,自那以后,严嵩时常担忧,那些经过加固、修缮的堤坝,因为承受不住暴雨的冲击而垮塌!
毕竟,当初嘉靖可是拨了整整九百六十五万两银子,用以加固并修缮堤坝,并且还将这件事,交给了他和徐阶来负责。
“什么!”
“父皇,孩儿的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吗?父皇……”
“遵命,大人!”
“见过吕公公!”
自那以后,朱载圳一有时间,就会去玄光寺,聆听那位禅师的点拨,在这个过程中,朱载圳那日渐熄灭的夺嫡之心,也重新开始燃烧起来。
在从严世蕃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严嵩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自顾自地感慨道。
随后,其仿佛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一般,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呢喃自语道。
“进来!”
嘉靖驻足观看片刻后,便收回了目光,出言感慨道。
“先前让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随后,只见朱载圳惨笑一声,脸上满是绝望之色,无声自语道。
嘉靖见此情形,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旋即出言吩咐道。
严世蕃闻言,在回忆许久后,方才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未作丝毫犹豫,连忙出言应和道。
待那名胥吏离开以后,只见海瑞看向书案上,那些已经被处理大半的公文,呢喃自语道。
“诸位不必如此客气,咱家这次过来,便是给诸位带来一个好消息的!”
待学累了,就偶尔出去钓钓鱼,在封地内游山玩水,日子过得倒也算滋润。
吕芳将众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点了点头,如此吩咐道。
那名胥吏见自己顺利将消息带到,也没有在房间内停留太久,而是径直离去。
“对,没错,是父皇,一定是父皇,这些人都是父皇派来的!”
“吕公公慢走!”
棋盘上,嘉靖所执的黑棋,已经将吕芳苦心孤诣汇聚而成的那条“大龙”拦腰截断,就连“大龙”最后的那口气也被彻底堵死,再也没有了生路。
朱载圳在从管家口中,得知官府草草结案的这一消息后,瞳孔骤然收缩,先前的那个猜想,又重新在脑海中浮现。
吕芳说完,看着棋盘上的形势,无奈之下,选择了投子认负。
众人眼见吕芳到来,纷纷从座椅上起身,向其恭敬行礼道。
海瑞闻言,将手上的毛笔放至一旁,看向那名胥吏,转而询问道。
“另外,纵使玄光寺有仇家,也没有能力做到在一晚上的时间内,就将寺内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全部杀死,不仅没有留下任何活口,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但朱载圳并没有这么做,相反,他十分地上进,每天除了日常的生活以外,便时常待在家中,用功读书。
此刻,严世蕃正怀抱公文,向走在前面的严嵩询问道。
严嵩听闻此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瞥了严世蕃一眼,冷冷道。
严嵩在从张居正这里,得到确切的消息后,点了点头,缓缓道。
随后,只见嘉靖径直来到乾清宫的门口,看着外面的情况,此时,正是一天当中,最为炎热的时候。
“有劳吕公公了!”
“事不宜迟,诸位马上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吧!”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连忙快步来到嘉靖身旁,恭敬禀报道。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内心不由得‘咯噔’一声,其在思衬片刻后,方才给出了回应。
“严世蕃,起来了!”
“是啊,陛下,今年的天气,确实比较反常!”
“哦,什么大好事?”
……
随后,只见朱载坖强作镇定,将目光从管家的身上收回,紧跟着询问道。
吕芳见嘉靖征询自己的意见,未作丝毫犹豫,当即给出了回应。
想到这里,朱载圳脸上的表情变得分外难看,脊背也有些略微发凉,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随后,朱载圳便根据目前自己所掌握的线索,在脑海中梳理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眼下,陛下见天气炎热,居然破天荒地给大家放一天假,这是何等的体恤啊!
很快,众人便从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官府那边,在命令仵作验尸以后,便草草结案了,不允许任何人讨论此事!”
嘉靖将吕芳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点了点头,紧跟着开口道。
“吕芳,今年的天气可真是够反常的,冬天的时候特别冷,夏天的时候,又特别热!”
在严嵩将严世蕃叫醒的同时,徐阶也将一旁睡得正香的高拱叫醒。
严世蕃闻言,再也没有了辩驳的余地,只得低下头,点头称是。
嘉靖对于吕芳的恭维显得颇为受用,只见其端起一旁的茶杯,轻啜一口道。
处于睡梦之中的严世蕃,在听到严嵩的声音后,猛地一激灵,然后整个人便恢复了清醒。
众人见此情形,连忙向吕芳躬身行礼道。
“嗯,这样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直到不久前,皇帝亲自宣布,官员不分品秩,每周都将会有一天的假期用以休息,这项举措一经颁布,官员们无不对此感恩戴德,纷纷高呼陛下万岁。
当那名胥吏看到内阁中的光景时,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只见其小心翼翼地来到张居正的面前,恭敬禀报道。
“嗯,我知道了!”
眼下,整个内阁,除了张居正以外,其余的人,都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高拱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要是经过加固、修缮的堤坝,因为承受不住暴雨的冲击而垮塌,那么,他和徐阶,都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严嵩在从严世蕃口中,得知目前工部那边,还没有收到有关堤坝垮塌的消息后,心中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只见景王府的管家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您的棋艺,在大明已经无人能敌了,奴婢输得心服口服!”
“对了,吕芳,不久前下了一场大雨,各地的堤坝,有没有出现垮塌的情况啊?”
朱载圳如此说着,面色也逐渐变得苍白起来,由于太过于恐惧,导致其全身上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张阁老,吕……吕公公在外求见!”
“回父亲的话,孩儿目前还没有收到有堤坝垮塌的报告,黄河附近的堤坝,也经受住了暴雨的冲击!”
……
内阁之中,只见张居正将手上那封处理完毕的奏疏,放至一旁。
朱载圳在从管家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不由得脸色大变。
像堤坝垮塌的这种事,一旦发生,都会立刻上报朝廷,没有多少人敢在这上面动手脚!
而在几天前,却陡然间发生了变故,玄光寺内一百多名的和尚,包括寺内的伙夫、长工等,在一夜之间,被尽数灭口!
不仅如此,那些凡是与玄光寺的和尚有所交际的人,也在这个过程中,统统死于非命!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令朱载圳感到不寒而栗,他从这件事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于是他便派出管家,暗中调查此事。
正当海瑞还在专心致志地处理着面前的公文时,只听从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随后,朱载圳或许是觉得累了,只见其坐回到主位上,顺手拿起一旁的酒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哪里,哪里,既然话已经带到,那咱家也不便在此多留,就先离开了!”
“启禀陛下,据奴婢所知,目前工部那边,还没有这方面的消息,想必暂时还没有出现堤坝垮塌的情况!”
待那名胥吏离开以后,只见张居正从座椅上起身,来到严嵩和徐阶的面前,轻声道。
“这是自然,也不枉朕看过那么多棋谱了!”
“陛下说了,由于天气炎热,他打算给你们放一天假!”
管家听闻朱载圳此话,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后,方才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吕芳的话音刚落,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毕竟,由于太祖皇帝幼年时的经历,导致他对官员这个群体,并没什么好感。
嘉靖在听完吕芳的禀报后,点了点头,从蒲团之上起身,轻飘飘地说道。
“这些人,该不会是父皇派来的吧?”
“嗯。”
“嗯,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因此,官员的假期也很少,在洪武年间的时候,一年甚至只有三天假,而这三天假,分别是春节、冬至、以及朱元璋的生日。
严嵩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向严世蕃,转而继续道。
嘉靖听闻吕芳此话,只是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从那些仵作口中,打听到什么消息?”
“不对,不是锦衣卫,这伙人的手段,比起锦衣卫来说还要毒辣,是,东厂,对,没错,就是东厂!”
朱载圳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急切之色,旋即出言追问道。
就在这时,从内阁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多时,只见一名胥吏,迈步走了进来。
在这之后,只见嘉靖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海瑞在听完那名胥吏的禀报后,脸上的神色并未有太多的变化,而是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
“是,陛下!”
在嘉靖和吕芳对弈的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间,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过去。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脸上顿时浮现出谦虚之色,旋即恭敬道。
纵使有着冰块的降温,内阁之中,仍旧酷热难当。
“大人,就在刚刚,内阁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陛下见天气炎热,决定给官员们放一天假,用以休息!”
“嗯,干得好吕芳!”
“陛下圣明!”
“父亲,咱们真的有必要,带这么多公文回家处理吗?”
随后,在严嵩这位内阁首辅的带领之下,向着乾清宫所在的方向,郑重地拜了三拜,齐声道。
那名胥吏见此情形,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之色,沉声禀报道。
紫禁城,督察院,海瑞所在的值房。
管家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紧跟着补充道。
随后,在先前那名胥吏的引领之下,吕芳迈步进入了内阁。
“殿……殿下,目前暂时还没调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官府那边……”
“进来!”
消息一出,无数官员,奔走相告,言语之中,满是对皇帝的崇敬之感。
见脑海中的思绪被打断,朱载圳不由得皱了皱眉,旋即出言吩咐道。
随后,吕芳未作丝毫犹豫,在向嘉靖躬身行礼后,方才迈着步伐,向内阁所在的方向行进。
随后,只见嘉靖将目光转向吕芳,出言询问道。
很快,父子二人便走到了停放轿子的地方,严嵩在临上轿前,仿佛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将目光转向严世蕃,转而询问道。
正当吕芳遐想之际,嘉靖那古井无波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
毕竟,管家跟随自己这么多年,行事干练,忠心耿耿,一路跟随自己从京城来到了封地德安。
“大人,大好事啊!”
随后,严嵩未作丝毫犹豫,便径直乘上轿子,向着严府所在的方向行进。
吕芳察觉到嘉靖话中的关切之意,内心不由得淌过一丝暖意,只见其俯下身体,恭敬应声道。
……
<div class="contentadv"> 内阁那边的效率很快,在吕芳离去后不久,很快便将放假的这一消息,公布了出去。
那名胥吏闻言,在略微颔首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内阁。
“嗯,我知道了,把吕公公请进来吧!”
“陛……陛下,奴婢觉得可行,如此一来,官员们都将对您心怀感激!”
德安,景王府。
随后,只见朱载圳收敛心神,将目光转向管家,出言询问道。
就在不久前,朱载圳偶然间去到了玄光寺礼佛,并在一位禅师的点拨之下,对于目前自身的状况,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了解。
在这之后,官员的假期,虽然也有所增加,但是相较于之前,也没有增加几天。
“启禀陛下,您早先吩咐的那件事情,奴婢已经办妥了,目前东厂的人,已经从景王殿下的封地德安那边回来了!”
“殿下,官府的仵作,对这件案子讳莫如深,不愿意提起!”
突然,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朱载圳的脑海中缓缓浮现。
此刻,吕芳的脸上,仍旧和往常一样,挂着和煦的笑容,在环视一圈后,只见吕芳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待朱载圳将杯中的酒水饮尽,他的焦虑也得到了些许缓解。
“嗯,既然如此,等待会儿凉快下来以后,你就去一趟内阁那边吧!”
“一定是父皇察觉到了什么,方才会派遣锦衣卫前来,目的就是为了给我一个教训!”
“陛下,时候差不多了,奴婢也该去内阁那边一趟了!”
因此,从理论上来说,朱载圳什么都不需要做,每天只需要醉生梦死就行了!
此刻,朱载圳正在房间内不停踱步,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随后,其在心中如此劝诫自己道:“朱载圳,你现在绝对不能够自乱阵脚,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是,父亲,孩儿知道了!”
随后,只见严嵩看向一旁的严世蕃,出言提醒道。
徐阶闻言,向吕芳拱了拱手,表明了自己的谢意。
“你说什么,吕公公在外求见?”
张居正在从那名胥吏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点了点头,轻声吩咐道。
甚至于有的官员,已经开始呼朋唤友,打算好好宴饮一番,当然更多的官员,还是想要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待着。
“好久都没有下棋了,来,陪朕下两盘!”
嘉靖在听完吕芳的汇报后,冷哼一声,自顾自地说道。
张居正的话音落下,严嵩和徐阶近乎是同一时间睁开眼睛,随后,只见严嵩颇为费劲地睁开浑浊的双眼,在上下打量了张居正一番后,出言确认道。
灼热的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形成了斑驳的光影,投射在地面上,倘若仔细聆听的话,还能够听见些许的蝉鸣声,由于天气过于炎热,嘉靖目光所及之处,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话音落下,房间的门被推开,只见一名胥吏,欢天喜地的迈步进入了值房,并将目光转向,此刻正坐于书案后处理公文的海瑞,恭敬禀报道。
见来人是自己的管家,朱载圳因为思绪被打扰而产生的怨气,也消散大半。
一旁的管家见此情形,顿时慌了神,连忙上前,搀扶住朱载圳。
“殿下,您怎么了,殿下,您怎么了?”
然后,朱载圳便陷入了昏厥,管家见此情形,连忙扶住朱载圳的身体,并声嘶力竭地大吼道。
“来人,快来人啊,殿下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