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朕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播州，海龙屯土城。
在明军占领绥阳后不久，杨烈很快便从幕僚口中，得知了这一讯息。
“你说什么，朝廷的大军，已经占领绥阳了！”
杨烈在听完幕僚的禀报后，脸上满是震惊之色，随后，其连忙命人拿来舆图，分析着目前的形势。
摆在杨烈面前的这幅舆图，详细描绘了播州当地的山川河流，以及每一处城池。
在舆图上，满是红黑两色的标注。
“唉，朝廷的大军，自攻陷桑木关以后，便一路势如破竹，现如今，就连绥阳也陷落了！”
杨烈原本以为，自己拼尽全力供养出来的播州兵，哪怕不能够与朝廷的大军正面抗衡，也能够依仗城池，进行有效的防守。
只要能够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到朝廷大军携带的辎重粮草耗尽以后，就将不得不班师回朝！
到那时，他杨烈，也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大家都知道，朝廷在不久前，发布了讨贼檄文，并在讨贼檄文中，逐一列举了播州杨氏犯下的罪状！”
嘉靖在听完高拱所提出的构想后，眉头微皱，只见其用手轻轻摩挲着龙椅上所雕刻的龙头，似乎是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待那名胥吏离开以后，只见罗正启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进入了房间。
吕芳见嘉靖发怒，当即‘扑通’一声跪伏于地，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待罗正启的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人皆陷入了沉思之中。
正当徐阶遐想之际，只听从内阁外，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嗓音。
像袁、田、谭这三家本就与杨氏关系不好，甚至交恶的小土司，在听完罗正启的提议后，纷纷拍手叫好，当即表明了支持的态度，余下的几家土司，则是忌惮于杨氏的势力，迟迟不敢做出决定。
“但苦于工匠的数量稀少，因此，燧发枪目前的产能远不能达到预期，诸位爱卿，对此可有什么良策啊？”
随后，只听嘉靖那不含一丝情绪的声音，在吕芳的耳旁响起。
……
尽管徐阶恨不得立刻引爆这个重磅炸弹，置严嵩于死地。
“是，大人！”
内阁之中的光景，和往常无异，但以往作为话题发起者的徐阶，今天却沉默了不少，只是颇为专注地处理起了眼前的事务。
“在这之前，那些工匠就已经负责宫殿的修缮，以及桥梁的修建了，眼下，朝廷也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做官的机会而已！”
“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陪朕去一趟内阁吧！”
“对了，吕芳，朕之前让你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吗？景王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后，只见嘉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敲响了身旁的玉磐，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本次的内阁议事，正式开始！
只见嘉靖轻咳两声，面向众人，率先开口道。
“这个混账东西，我饶不了他，枉我杨氏对他袁家如此厚待，结果到头来，他袁家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居然弃城而逃！”
在得到嘉靖的应允后，众人方才从地上缓缓起身，并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待罗正启坐于主位后，只见其轻咳两声，开始了今天的话题。
不久前，他命令管家，给户部右侍郎王廷等人带话，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顺带着好好调查一下浙江当地的情况。
罗正启似乎是猜出了众人心中所想，只见其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这个孽障，明明已经就藩了，却还对储君的位置念念不忘，到头来，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那名胥吏在应声后，没有丝毫停留，很快便迈步离去。
“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社会上对于工匠这一职业的歧视，并没有因此而消弭多少！”
昨天晚上，户部右侍郎王廷，亲自来到了徐阶位于京城内的宅邸，并将他们所调查到的情况，告知了徐阶。
房间内，其余的六姓小土司早已到齐，见罗正启到来，众人纷纷从座椅上起身，向其恭敬行礼道。
“宣慰使大人，实不相瞒，绥阳县令袁志，在得知朝廷的大军即将杀到这一消息后，便纵容下属，大肆劫掠，随后便弃城而逃！”
罗正启在听完胥吏的禀报后，点了点头，如此吩咐道。
但罗氏是仅次于杨氏的大族，罗氏世袭的官职为播州宣慰同知，职位仅次于宣慰使，其职责主要为，协助宣安慰使掌管司事，品秩为正四品。
当初杭州知府马宁远，为了推行改稻为桑，擅自调动卫所士卒，踩踏秧苗，并且还闹出了人命！
杨烈在听完一旁幕僚的禀报后，脸上的表情骤然间变得无比狰狞，只见其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倘若不是走投无路的话，根本就没多少人愿意从事工匠这一职业！”
“嗯，高拱，伱说得没错，倘若不是走投无路的话，根本就没有人，愿意从事工匠这一职业！”
“启禀陛下，奴婢已经派人将整件事情都调查清楚了，事情是这样的……”
“嗯，大家都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接下来，咱们就来好好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
“还请陛下息怒，不要因此事气坏了身子！”
“陛下驾到！”
“是，宣慰使大人，在下这就离开！”
“谢陛下！”
“哼，真是荒谬，要是这样做的话，我大明的读书人，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这五万苗兵，虽然作战十分悍勇，但却远远不是武装到牙齿的明军的对手！
嘉靖的话音落下，只见高拱率先站了出来，沉声道。
“我是这样想的，到时候咱们……”
“既然大家都知道与朝廷作对的后果，那咱们接下来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
在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后，杨烈仿佛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
“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叔伯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
今天是举行内阁议事的日子，因此，一大早，嘉靖便在贴身太监的侍奉下，穿好了袍服。
那名幕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杨烈出言打断了。
正当杨烈对此感到焦头烂额之际，另一边，播州宣慰同知罗正启，却悄无声息地将张、田、袁、卢、谭、吴这六姓小土司，悉数召集了起来，共同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那高拱，你对此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不能再继续犹豫下去了，等到朝廷的大军，围攻海龙屯的时候，再想站队就来不及了！”
“到时候，朝廷就可以顺势开办专门培养工匠的学院，这样一来，也能够解决工匠稀缺的这一问题！”
剩余的那几家土司闻言，在思衬许久后，心一横，咬牙切齿道：“好，就这样办！”
众人见此情形，纷纷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喘。
余下的众人，见嘉靖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只得点头称是。
“宣慰使大人，在下认为，既然眼下，咱们抵挡不住朝廷大军的进攻，不如将兵力收缩，全力防守海龙屯，您觉得如何？”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咱们就正式开始吧！”
像这种小事，徐阶一般都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死几个刁民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够让国策顺利推行下去，就算是死十万人、死百万人也无可厚非，因为，这是必要的牺牲！
徐阶在得知此事后，当机立断，打算拿这件事情来做一做文章。
“遵命，陛下！”
众人听闻罗正启此话，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分外凝重，因为在朝廷发布的那篇讨贼檄文中，是以枉顾纲常，蓄意谋反这几个字，来评价播州杨氏的。
就在这时，罗正启那十分平静的声音响起，将众人脑海中的思绪打断。
在朝廷发布讨贼檄文，并出兵播州以后，这些小土司便从中感知到了无穷无尽的危机感。
“总兵陈璘、吴广、副将曹希彬这一路也已经从南川杀入播州，另外，总兵李应祥以及参将谭健的这一路，也已经攻破了兴隆！”
吕芳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嘉靖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
“朕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那名幕僚在说完以后，生怕杨烈不同意，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嘉靖闻言，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随后，只见嘉靖将目光转向吕芳，紧跟着询问道。
“宣慰使大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只有这样，才能够将损失减少到最小，倘若就这么让朝廷的大军逐个击破的话……”
“嗯，本官知道了，你下去吧！”
随后，嘉靖的心中不由得生起一丝荒诞之感，只见其瞥了一眼吕芳，向其确认道。
吕芳见此情形，在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方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今日内阁所议之事，主要有两件，一为如何培养更多的工匠，二为朝廷援助角田诚的具体事宜！”
随后，只见严嵩站了出来，提出了异议。
“讲！”
在说完这句话后，杨烈颇为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幕僚离开。
紫禁城，乾清宫。
随后，只见嘉靖话锋一转，看向高拱所在的方向，继续询问道。
此时的徐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仍然在他的脑海中不停闪现。
“尽管在这之前，陛下您已经下诏，正式废除了匠籍制度！”
“他们是打算分别从绥阳、桐梓、仁怀，三个方向，围攻海龙屯啊！”
“还有一路则是由总兵李应祥以及参将谭健，所统帅的三万大军，据说这一支大军，也已经攻破了兴隆！”
“是，陛下！”
众人听闻此话，纷纷停止批阅手上的奏疏，并从座椅上起身，随后在严嵩这位内阁首辅的带领之下，齐刷刷地跪伏于地，等待着嘉靖的到来。
严嵩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高拱瞥了他一眼，出言解释道。
在这之后，只见嘉靖环视一圈，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
一旁的幕僚，将杨烈脸上的颓然之色尽收眼底，其在犹豫许久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高拱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停顿了片刻，旋即，又继续道。
但他的心里十分清楚，眼下还不是时候，这颗炸弹，得等到合适的时机引爆才行，只有这样，方才能够对严党造成最大的杀伤！
“再苦一苦百姓吧，等扳倒了严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此刻，罗正启正背着双手，看着远处的景色。
待嘉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将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视而过，颇为随意地吩咐道。
待高拱的话音落下，一旁的严嵩和徐阶脸上同时流露出震惊之色。
“严阁老此言差矣，有道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罗正启见此情形，将目光从那些迟迟未曾做出决定的土司家族身上扫视而过，出言催促道。
……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胥吏快步走到罗正启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在场的众人哪能听不出来，罗正启话中所包含的意思，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赶紧给朝廷递投名状！
“所以说，景王是被玄光寺的那伙和尚给诓骗了？”
<div class="contentadv"> “没错，陛下，整件事情自始至终就是一个骗局，那群玄光寺的和尚，察觉到了景王殿下心中的不甘，于是便将计就计，派人接近景王，向其许诺……”
但事实极大地出乎了杨烈的预料，他耗尽心血，供养出来的播州兵，根本不是朝廷大军的对手！
在早先派去支援桑木关的四万播州兵，被朝廷的大军设伏歼灭后，眼下杨烈所能够倚靠的，仅仅只剩下了麾下的五万苗兵。
“唉，既然如此，就先这样办吧！”
嘉靖的话音刚落，侍候在一旁的吕芳，当即上前，面向众人开口道。
毕竟，仅凭他们手中的弓箭，以及苗刀，又如何能够与身披甲胄的明军，以及他们所装备的大炮、火铳等武器相抗衡呢？
“嗯，都起来吧！”
“试问，当老百姓看到了工匠也能够做官的这一事实以后，心中对于工匠这一职业的歧视，会不会有所消弭？”
在场的人都读过大明律，知道蓄意谋反在大明律中的刑罚是什么。
“仅靠官府宣传，不仅效率低下，而且还难以取得预料之中的成果，因此微臣有一个大胆的构想，那便是，让那些工匠也有机会做官！”
“完了，这下全完了，冯岳所率领的这一支大军已经占领了绥阳！”
“想必诸位爱卿都知道，不久前，兵器司那边，成功仿制出了燧发枪！”
在得到嘉靖的允许后，高拱方才面向众人，将脑海中的想法徐徐说出。
在那以后，时间又过去了几天。
这不调查还好，一调查，便查出来了一桩被压下去的案件。
徐阶的构想是利用这桩案子，将浙江布政使郑泌昌、按察使何茂才、杭州知府马宁远，以及刑部侍郎张润德等一大批严党骨干成员，都一网打尽！
因为到时候，一旦事发，浙江布政使郑泌昌、按察使何茂才，也会不可避免地受到马宁远这桩案子的牵连。
吕芳闻言，当即从地上起身，随后便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嘉靖的步伐，向着内阁所在的方向行进。
“启禀陛下，微臣觉得，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扭转工匠这一职业，在老百姓心中的刻板印象！”
尽管播州杨氏，在播州一地的地位无可撼动。
片刻后，只见嘉靖迈步进入捏个，而吕芳则如同往常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嘉靖身后。
罗正启闻言，将目光从其余的六姓小土司身上一一扫过，旋即出言吩咐道。
“遵命，陛下！”
高拱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嘉靖的采纳，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随后，只见其低下头，恭敬应声道。
“等到朝廷以平叛的名义，将杨氏一族彻底剿灭，到那时，咱们要再想站队，可就来不及了，说不定还会因此事受到牵连！”
嘉靖听闻此话，颇为淡然地瞥了高拱一眼，出言吩咐道。
高拱眼见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嘉靖的认可，不由得精神一振，在思衬许久后，方才小心翼翼道。
其刚一进入乾清宫，便来到嘉靖的身旁，俯下身体，恭敬禀报道。
徐阶如此想着，不动神色地瞥了严嵩一眼，如此劝慰自己。
“以至于让朝廷的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绥阳！”
幕僚闻言，当即俯下身体，向杨烈拱了拱手，随后便领命而去。
“见过大人！”
高拱在说完这句话后，忐忑不安地看向嘉靖，等待着他的回应。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见嘉靖回过神来，看向高拱所在的方向，缓缓道。
“陛下，微臣是这样想的，自古以来，工匠这一职业都被士大夫所厌弃，被视为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而工匠这一职业，也被朝廷编入了贱籍，永世不得脱籍！”
于是，在罗氏的牵头下，众人方才汇聚一堂，商讨着如何在这场史无前例的风暴中保全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家族。
在吕芳的叙述下，嘉靖对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在吕芳的劝慰之下，嘉靖的情绪也逐渐平息下来。
“朝廷的大军，怎……怎么会……”
但不知为何，这桩案子却被刑部那边，悄无声息地压了下来。
“当初只不过在科举考试中，新增算术这一学科，就闹得满城风雨，要是再让那些工匠做官，岂不是……”
“坐，大家都坐吧！”
“嗯。”
罗正启将众人脸上的震惊之色尽收眼底，轻笑一声，又继续补充道。
“嗯，高拱，你说的有道理，待会儿下来以后，将其好好完善一下，然后再拿给朕看看！”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实话告诉大家吧，由湖广巡抚冯岳所统帅的六万大军，目前已经占领了绥阳，除此之外，总兵陈璘、吴广、副将曹希彬所统帅的四万大军，也已经从南川杀入播州！”
这样，一方面能够打击严党的嚣张气焰，另外一方面，也能够起到投石问路的效果，毕竟眼下，浙江当地的桑苗即将成熟，而胡宗宪也即将调离浙江。
“启禀陛下，微臣有本奏！”
“大人，人都到齐了！”
随后，只见吕芳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迈步进入了乾清宫。
一旁的幕僚闻言，在犹豫许久后，方才鼓起勇气，上前劝慰道。
“除此之外，您大力提升工匠的待遇，让官府将那些技艺精湛、尽职尽责的工匠作为典型来宣传，不仅如此，还免除了他们的徭役！”
“吕芳，待会儿下来后，派东厂的人去德安一趟，将凡是与这件事情有所牵扯的人，全部杀了，不要留下一个活口，明白吗？”
“陛下！”
嘉靖闻言，点了点头，对高拱的说法，表示了认可。
众人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顿时坐立不安起来，脸上也满是惊骇之色。
“事实就是如此，目前朝廷的大军连战连捷，再这么下去，纵使他杨氏在播州，经营数百年也无济于事！”
见召集于此的土司家族，都同意了自己的提议，罗正启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只见其环视一圈后，开口道。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当即神色一凛，沉声应道。
到那时，胡宗宪已经调离浙江，而新任的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赵贞吉，还在赴任的路上，他徐阶就可以利用这个权力真空期，与当地的织造局联合起来，半价收购百姓手中的生丝。
吕芳的话音落下，在向嘉靖恭敬行礼后，便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一旁的吕芳见此情形，当即站了出来，轻声道。
“此番内阁讨论的第一件事，已经议论完毕，待休息片刻后，再接着讨论。”
众人闻言，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纷纷开始闭目养神，梳理脑海中的思路，并为接下来将要讨论的事情，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