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洪武三年的时候,宗人府便已经成立,当时称为大宗正院,后来在洪武二十二年的时候,改称宗人府。
宗人府的主要职责,便是负责掌管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按时编纂玉牒,同时向皇帝转述宗室子弟的请求,以及为宗室子弟举荐贤才,负责宗室人员的俸禄发放,记录宗室人员的生老病死、丧葬嫁娶等等。
至于对皇亲贵族们的惩罚方面,仅仅只是宗人府职责的一小部份。
况且,纵使那些触怒皇帝的宗室、勋贵,被关进宗人府,也有专门的人负责照顾其日常起居,只不过人身自由会被限制,不得随意出入而已。
原本的宗人府,其官职主要是由皇室的尊亲进行担任,后来自明成祖朱棣奉天靖难,迁都北京以后,宗人府所管辖的事务,便被交由了礼部办理。
宗人府设置经历一人,正五品,负责文书档案的收发、管理工作。
待吕芳来到宗人府门口以后,便停下脚步,将目光从那两名侍卫身上,扫视而过,沉声吩咐道。
“劳烦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咱家此番是奉了陛下的命令,特意前来见郑王一面的!”
“是、是,吕公公,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宗人府门口的侍卫,见吕芳这位司礼监掌印太监亲自到来,不敢有丝毫怠慢,慌忙进入宗人府禀报。
吕芳并没有在门口等太久,不一会儿的功夫,早先那名进去通报的侍卫,便急匆匆地从宗人府内走了出来,低下头,恭敬道。
“吕公公,郑王殿下在里面等您,您可以进去了!”
“嗯。”
吕芳闻言,将目光从那名侍卫身上收回,旋即迈着悠闲的步伐,进入了宗人府。
吕芳刚一进入宗人府,宗人府的经历,便立刻迎了上来,此刻,在他的脸上满是恭敬之色。
“下官见过吕公公!”
吕芳听闻此话,在大致瞥了那名官员一眼后,旋即吩咐道。
“在前面引路吧!”
“是,吕公公,请随下官过来!”
随后,在那名官员的引领之下,吕芳来到了郑王朱厚烷所居住的地方。
“吕公公,前面就是郑王殿下所居住的地方了!”
“嗯,劳烦了!”
吕芳闻言,点了点头,将目光从那名官员身上扫视而过,转而开口道。
“是,吕公公,下官这就告退,待会儿有什么用得着下官的,尽管言语一声便是!”
那名官员听闻吕芳此话,脸上顿时流露出激动之色,只见其俯下身体,沉声应道。
吕芳对此未作任何置评,而是迈步进入了郑王朱厚烷所居住的地方。
此刻,房间内的朱厚烷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上的书籍,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朱厚烷还以为是平日里负责照顾自己起居的下人到来,只见其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书上移开,沉声吩咐道:“进来!”
朱厚烷的话音刚落,房间的门被推开,只见吕芳迈步走了进来。
吕芳刚一进入房间,便向朱厚烷躬身行礼道。
“见过郑王殿下!”
“吕……吕、吕公公,您怎么来了?”
朱厚烷明显没有预料到,来的人居然是吕芳,此刻,在他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就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此刻,在吕芳的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旋即,只见其看向朱厚烷所在的方向,不紧不慢地出言解释道。
“郑王殿下,实不相瞒,咱家这次过来,便是奉了陛下的命令,来恢复您的爵位的!”
“什……什么,陛下要恢复孤的爵位!”
朱厚烷听闻吕芳此话,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吕芳将朱厚烷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又紧跟着补充道。
“郑王殿下,您没有听错,从今天起,您就又是郑王了,随时可以离开宗人府!”
“另外,陛下还要在原来的基础上,为您加禄八百石!”
朱厚烷在听完吕芳的这一番话后,脸上满是激动之色,只见其低下头,呢喃自语道。
“不枉本王当初苦苦劝诫,陛……陛下,想通了,陛下总算是想通了!”
随后,只见朱厚烷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伏于地,向着乾清宫所在的方向,郑重地拜了三拜。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
吕芳见此情形,脸上也浮现出欣慰之色,他对于郑王朱厚烷这个人,其实是十分敬佩的,毕竟在当初那种情况下,敢上疏劝诫陛下的,只有他一个人。
待朱厚烷从地上起来以后,只见吕芳收敛心神,将目光转向朱厚烷,转而询问道。
“郑王殿下,您知道最近在京城内举行的,专门针对于宗室、勋贵们的考试吗?”
朱厚烷听闻吕芳此话,仿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只见其将目光转向吕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吕公公的意思是……”
吕芳闻言,也没有再跟朱厚烷兜圈子的打算,只见其从袖中,将那份由内阁所拟定的名单,递交到朱厚烷的手中,转而开口道。
“恭喜郑王殿下了,您的儿子朱载堉,在不久前举行的专门针对于宗室、勋贵们的考试中,拔得头筹!”
朱厚烷听闻吕芳此话,双手颤抖着将名单接过,当他看见朱载堉被列为第一名时,不由得感到鼻子一酸,几滴泪水滴落在地。
“我这个当爹的,实在是亏欠堉儿啊,让他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些……”
朱厚烷说完,便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
吕芳见此情形,也有些略微动容,毕竟,从嘉靖二十九年开始,朱厚烷便被禁锢于宗人府,他的儿子朱载堉也不可避免地遭受了牵连。
随后,只见其上前一步,轻声安慰道。
“郑王殿下,一切都过去了,世子殿下在考试中拔得头筹,日后必定会受到陛下重用!”
朱厚烷闻言,情绪也逐渐平息下来,随后,只见其看向吕芳,出言请求道。
“吕公公,本王想要拜托您一件事!”
“郑王殿下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言语一声便是!”
吕芳听闻朱厚烷此话,当即不假思索地应声道。
“本王想要见陛下一面,不知吕公公能否……”
吕芳明显没有预料到,朱厚烷居然会向自己提出,想要面见嘉靖的请求,吕芳在惊讶了片刻后,方才给出了回应。
“郑王殿下,咱家会将您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陛下的!”
“有劳吕公公了!”
朱厚烷见吕芳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当即向其拱了拱手,表明了谢意。
吕芳见此情形,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慌张之色,连忙向朱厚烷还礼。
“郑王殿下不必客气,这都是咱家应该做的!”
在这之后,吕芳又跟朱厚烷寒暄了几句,旋即向他辞行。
“郑王殿下,时候不早了,咱家接下来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嗯,吕公公慢走!”
吕芳在从宗人府离开以后,未作丝毫停留,径直向着乾清宫所在的方向行进。
待吕芳进入乾清宫,见到嘉靖以后,便将他在宗人府的所见所闻,以及与朱厚烷的谈话,毫无保留地重新叙述了一遍。
嘉靖在听完吕芳的叙述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诧异之色,转而向吕芳确认道。
“你是说,郑王想要见朕?”
“是的,陛下!”
一旁的吕芳听闻嘉靖此话,当即俯下身体,恭敬应声道。
嘉靖闻言,在思衬片刻后,旋即出言吩咐道。
“也罢,既然如此,那朕就跟他见上一面吧!”
“遵命,陛下,奴婢待会儿就派人去将这个消息,告知郑王!”
另一边,京城,裕王府。
此刻,裕王府书房内,当朱载坖从管家的口中得知,本次考试的第一名,是郑王朱厚烷的儿子朱载堉后,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什……什么,第一名居然是朱载堉!”
一旁的管家听闻朱载坖此话,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后,小心翼翼地应声道。
“是的,殿下,这是徐阁老刚刚派人送来的消息,本次考试的第一名确实是朱载堉,不仅如此,陛下还让吕芳,亲自去了宗人府一趟!”
朱载坖在听完管家的汇报后,摆了摆手,如此吩咐道。
“行了,这件事情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殿下!”
管家在应声后,未作丝毫犹豫,旋即迈步离开了书房。
待管家离开以后,只见朱载坖径直坐于上首,端起一旁的茶杯,轻啜一口后,自顾自地说道。
“第一名怎么会是朱载堉呢,要知道当初他父亲朱厚烷,可是上疏惹怒了父皇,不仅被废为庶人,而且还被关进了宗人府!”
“按理来说,以父皇的秉性,郑王殿下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待在宗人府,而眼下,父皇却让吕芳……”
随后,只见朱载坖将内心纷乱的想法尽数压下,无声自语道。
“也罢,再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件大好事,毕竟,像郑王这样敢于仗义执言、出言劝谏的宗室可不多了!”
……
一夜的时间眨眼便过,第二天一大早,有关本次考试的具体名次,便被内阁公布了出来。
朝中的文武百官,对于这个消息,早已是期盼已久,因此,内阁那边前脚刚将考试名次公布出来,后脚便聚集了一大批的官员。
<div class="contentadv"> 而当那些官员们看见具体的名次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并对此议论纷纷。
一位身着绯色官服的白发苍苍的老者,在看完由内阁那边所公布出来的具体名次后,不由得大惊失色。
“什么,第一名居然是郑王的儿子朱载堉!”
那名老者的话音刚落,一旁很快便有官员站了出来,向老者询问道。
“郑王,哪个郑王?”
那名老者闻言,颇为倨傲地瞥了那名发问的官员一眼,出言解释道。
“哼,你们有所不知,郑王殿下在嘉靖二十九年的时候,曾经上疏劝诫陛下……”
那名身着绯色官服的老者刚起了个头,紧接着,他便无意间瞥到了人群当中的赵贞吉。
随后,那名老者仿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当即停止讲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众人的好奇心刚被老者勾起来,却看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不由得开始抱怨起来。
“真是的,还不如不讲呢!”
“是啊,讲个开头,人就一下子没影了!”
在抱怨几句后,众人便将话题重新转移到了朱载堉的身上。
“话说,你们有谁知道这个朱载堉是何来头吗?”
“朱载堉就是郑王殿下的儿子,据说其为人刚直、机敏聪慧,更十分精通音律乐谱,在我大明的士林当中,也有很大的名气,将他拟定为第一名,实在是实至名归!”
“是啊,朱载堉的名头,我也听说过,再说了,本次考试历经两次评阅,肯定是十分公平的!”
紧接着,众人便开始就朱载堉这个人讨论了起来。
人群当中的赵贞吉,在将由内阁那边公布出来的具体名次,浏览完毕后,便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下,转身向着督察院所在的方向离去。
赵贞吉身为监察御史,自然对于当初郑王朱厚烷上书劝诫嘉靖,请求其不要服用丹药,以求长生一事,有所了解。
“居然是郑王的儿子朱载堉拔得头筹,难不成,是陛下那边打算……”
赵贞吉如此想着,旋即收敛心神,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
紫禁城,乾清宫外。
此刻,郑王朱厚烷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乾清宫,脸上满是局促不安的神色。
昨天晚上,是他在宗人府待的最后一晚,一想到今天将要面见嘉靖,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自从嘉靖二十九年以来,他便一直被圈禁于宗人府,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一年了!
当他从宗人府出来以后,便打听到,嘉靖不仅命令锦衣卫将为其炼丹的陶仲文等人,悉数处死!
而且还将盘踞于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彻底剿灭,更是在对外战争中,击败前来劫掠的鞑靼大军,并生擒了鞑靼大汗!
眼下的大明,国库异常充裕,国力也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上升之中。
“陛下啊陛下,您总算是醒悟过来了!”
朱厚烷如此想着,脸上满是欣慰的表情,正当朱厚烷思绪翻飞之际,只见吕芳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来到了朱厚烷的面前。
“郑王殿下,陛下在里面等您,您可以进去了!”
“嗯,有劳吕公公了!”
朱厚烷听闻吕芳此话,猛地回过神来,向其拱了拱手,表明了自己的谢意。
随后,朱厚烷便在吕芳的引领之下,踏上了乾清宫的阶梯。
在进入乾清宫以后,朱厚烷的视线,便与此刻正坐于龙椅之上的嘉靖相交,双方的视线,仅仅交汇了那么一刹那,便各自移开。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落下,正当朱厚烷打算向嘉靖躬身行礼之际,却被嘉靖拦住了。
只见嘉靖摆了摆手,看向朱厚烷所在的方向,转而出言吩咐道。
“不必了!”
在这之后,只见嘉靖看向侍候在一旁的太监,转而吩咐道。
“来人,为郑王赐座!”
“遵命,陛下!”
嘉靖的话音刚落,很快便有太监上前,为朱厚烷准备好了座椅,并在上面铺上了软垫。
朱厚烷见此情形,脸上顿时浮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随后,只见其喉咙动了动,俯下身体,恭敬应声道。
“多谢陛下恩典!”
“嗯,坐吧!”
朱厚烷闻言,未作推辞,径直坐到了椅子上,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动作。
只见嘉靖将目光从朱厚烷的身上收回,挑了挑眉,紧跟着询问道。
“吕芳说,你想要见朕一面,说吧,找朕有什么事?”
朱厚烷听闻嘉靖此话,当即将内心纷乱的想法悉数压下,鼓起勇气,紧跟着询问道。
“敢问陛下是否打算,在西南一地,重新施行改土归流的政策?”
嘉靖在听完朱厚烷所提出的问题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惊讶之色,随后,只见嘉靖点了点头,应声道。
“嗯,没错,朝廷很快就将出动大军,对西南一地的土司进行镇压!”
朱厚烷听闻嘉靖此话,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然之色,旋即,只见其话锋一转,向嘉靖询问道。
“微臣听说,陛下您打算到时候亲自选派一部分的宗室、勋贵去往西南一地任职?”
“嗯,没错,难不成,你是特意来向朕请求,不要选派朱载堉去西南一地任职吗?”
嘉靖闻言,脸上适时浮现出疑惑之色,旋即看向朱厚烷所在的方向,向其确认道。
朱厚烷听闻嘉靖此话,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不,陛下,恰恰相反,微臣十分希望您能够选派朱载堉前去西南一地任职!”
“这样一来,也能够让他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为国效力!”
嘉靖听闻朱厚烷此话,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应声道。
“放心吧,朕原本就是如此打算的!”
嘉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旋即直视着朱厚烷的目光,沉声询问道。
“郑王,你想跟朕说的话,就只有这些了吗?”
朱厚烷闻言,在思衬许久后,方才鼓起勇气,沉声道。
“陛下,当初那件事,微臣不应该……”
朱厚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嘉靖打断了。
“行了,不必再说了,那件事请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不必再提了!”
“总之,朕还是感到十分欣慰的,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有你一个人敢站出来劝诫朕!”
嘉靖的话音落下,朱厚烷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的心里十分清楚,嘉靖的这番话,其实已经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毕竟,皇帝永远不可能错,就算是犯了错,也是因为奸贼蒙蔽圣听所导致的!
随后,只见朱厚烷收敛心神,怀着万分崇敬的心情,沉声道。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将朱厚烷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旋即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朕待会儿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可以离开了!”
“遵命,陛下,微臣这就告退!”
朱厚烷见此情形,当即向嘉靖躬身行礼,在这之后,其未在乾清宫内作丝毫停留,旋即,迈步离开。
在离开乾清宫以后,朱厚烷便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因为他已经等不及,要见到自己那阔别多年的儿子朱载堉了!
……
戈壁滩上,一支浩浩荡荡,且看不到尽头的明军,正缓慢地行进于路上,在这乌泱泱的明军人马中,一杆高达一尺五丈的赤红色旌旗,正在劲风中不断飘摇,上插朱缨,下接雉尾。
战马的马蹄踏在地上,发出轰然不绝的响声。
这支明军,便是由蓟辽总督杨选所统帅的那一万两千余名明军,他们已经圆满完成了协助土买罕这位札萨克图汗,镇压部落内叛乱的任务,目前正踏上归途。
“眼下,土买罕身为大汗,并未完全收拢部落内的权力。”
“部落内的权力有很大一部分,都落到了阿木台的手中,而阿木台又已经向我大明投诚,也就是说,目前我大明已经实际上控制了察哈尔部落!”
随后,只见蓟辽总督杨选将目光从远处的戈壁滩上收回,旋即看向一旁的副将,出言询问道。
“按照现有的速度,咱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返回蓟州?”
那名副将听闻杨选此话,在思衬片刻后,旋即给出了回应。
“将军,按照大军目前的行军速度来看,咱们只需要六天的时间,便能够赶回蓟州!”
杨选闻言,点了点头,又紧跟着询问道。
“大军目前的辎重粮草还足够吗?”
那名副将闻言,在思衬片刻后,旋即给出了回应。
“将军,以大军现有的辎重粮草,应该足以支撑我们返回蓟州了!”
“嗯,本将军知道了!”
杨选在听完那名副将的禀报后,当即紧了紧身下那匹枣红色战马的缰绳,沉声吩咐道。
“命令大军,加速前进,咱们很快就能够回到蓟州了!”
“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