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身为“四圣三贤”家族的一员，曾氏一族有着极其悠长的历史。
山东曾氏一族的起源地，位于如今的山东沂州府兰山县，先秦时期逃至鲁国的曾姓后代在此为官，并逐渐繁衍生息下来。
曾氏一族由于以孝著称，再加上其先祖曾参的美名，因此，被历朝历代统治者所重视，例如曾参的长子曾元的八世孙曾乐，就曾经被封为西汉山阴县都乡侯。
而自从明嘉靖九年，曾参被朝廷改封为宗圣曾子以后，曾家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大有跟孔孟二家相抗衡的趋势，而今天，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深夜，曾家的宅邸。
由于多年以来的经营，当地绝大部分的土地都落入了曾氏一族的手中，由此导致，曾氏一族的宅邸，所占面积极大。
不仅如此，在宅邸周围还种植着整许多郁郁葱葱的绿植，门口摆放着两尊巨大的石狮子，张口衔珠，看上去颇为威严。
此刻，曾家第六十一任族长曾宏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自从早先因为气急攻心、口吐鲜血，而陷入昏迷以后，经过大夫的救治，他总算是侥幸保住一条性命。
不过相对应的，他整个人的精力也大不如前，对于曾家的诸多事务，也逐渐开始力不从心起来。
那名军官在说完以后，猛地一挥手，向周遭的那些士卒沉声吩咐道。
“我没事，出去！”
曾宏看着源源不断涌入家中的卫所士卒，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悲凉之感。
“都这么晚了，到底是谁在外面喧哗，难不成是他们又因为族长之位的归属，吵起来了？”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哼，要是我曾家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别想好过！”
因为无论如何，他曾氏一族与白莲教有所勾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再也无法更改。
结果到头来，得到的却只有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一想到这里，曾宏就气不打一处来。
曾宏闻言，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视死如归的表情，颇为坚定地点了点头，应声道。
“你们到底奉了谁的命令，你们要干什么，等我上奏朝廷，治……”
“对了，吕芳，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怎么海瑞那边，还没有消息送到？”
不多时，只见吕芳迈着无声的步伐，走了进来，而嘉靖似乎是心有所感，在退出冥想状态以后，方才从蒲团之上缓缓起身。
……
正当其还在脑海中思考着，接下来应该采取何种手段来对付那些人的时候，嘉靖那略带疑惑的声音在吕芳的耳旁响起。
“陛下，您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奴婢……”
“这么多的财产，哪怕是不眠不休，昼夜不停地清点，想要将其彻底清点完毕，恐怕也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而吕芳见此情形，也适时来到嘉靖身旁，俯下身子，恭敬禀报道。
“启禀陛下，您先前让奴婢调查的事情，奴婢都调查清楚了！”
在这个过程中，整个曾家也被翻了个底朝天，他们所拥有的财产，也被尽数翻找了出来，并登记造册。
嘉靖说完，看向乾清宫外的天色，不由得心情大好，旋即将目光转向吕芳，出言吩咐道。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为了一个区区的族长之位争来争去的，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应该考虑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才对，咳咳咳！”
曾宏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名军官不耐烦地打断了。
两派为此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而现在看来，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余六个家族，尽皆遭到了朝廷的清算，从此以后，哪怕他孔家能够幸存下来，势力也将大打折扣，再也无法重现昔日的荣光。
曾宏闻言，只是摆了摆手，沉声吩咐道。
出于对曾宏身体的担忧，只见两名婢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向曾宏询问道。
话音落下，只见吕芳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嘉靖的步伐，迈步离开了乾清宫，夕阳的余晖洒下，将嘉靖和吕芳二人笼罩在内。
“真是废物，怎么，连这种小事也要来问我吗？我孔家养你是干什么吃的！”
不过他闭上眼睛等待了许久，那些卫所士卒，也没有向他下手的意思，而是径直越过了他，手持兵刃，开始肆意追杀那些想要逃跑的曾氏族人。
而眼下的这一幕，在上了名单的那几个家族身上，分别上演着。
自那以后，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天，正当海瑞这边还在派人，昼夜不眠、紧锣密鼓地清点收获之际。
“老东西，哪来那么多废话，要不是上面指名道姓要留你的性命，大爷我早就把你一刀结果了！”
“而那些卫所士兵，从这几家抄没出来的财产，据说将近八千万两，其余的像古董珍玩、房契地契等等，更是不计其数！”
只见一队手持火把，顶盔掼甲，罩袍束带，杀气腾腾的卫所士卒鱼贯而入，中间凡是有流露出反抗意图的人，都被尽数斩杀，那些家眷下人，早已被惊得四散奔逃。
待曾宏从床上坐起，看向窗外的夜色，不由得感慨道。
因为此事，整个曾氏一族，陷入了争吵之中，并因为彼此的利益不同，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人马，一派支持现任的族长曾宏，另外一派，则想要扶持曾闻担任曾家第六十二任族长！
“陛下，奴婢觉得，海瑞那边，应该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
早在那一队卫所士卒涌入家中的的时候，曾宏便知道，曾家大势已去，并且将再无翻身的可能。
原本孔尚贤心情就十分不好，在听完管家的这句话后，顿时勃然大怒，旋即，只见双目赤红，喘着粗气，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向着管家用力掷去，怒骂道。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在思衬片刻后，旋即应声道。
“陛下，奴婢已经查明，早先那些上疏弹劾海瑞的官员，其背后都与那几个家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老爷，您没事吧，需不需要给您煎副药过来？”
旋即，只见曾宏收敛心神，勉强将目光从那些倒在血泊之中的家眷下人身上移开，看向这些鱼贯而入的卫所士卒，大声斥责道。
此刻，嘉靖正盘坐于蒲团之上，眼睛似闭非闭，此刻的他，早已陷入了冥想状态。
吕芳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嘉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了。
曾宏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他原本想的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一来，也能够免受接下来的牢狱之苦。
毕竟，眼下朝廷对于白莲教，以及其他与白莲教有所关联的人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那便是，不问缘由，一律处死！
再加上，他前不久满怀希望，派人前去山东曲阜，面见当代衍圣公孔尚贤，想要以此寻求帮助的时候。
“其中绝大部分的人是受其恩惠，还有的人则是想要凭此机会，主动凑上去讨好那几个家族！”
“老爷，事情都查清楚了，大概在三天前，孟家、曾家、颜家、卜家、闵家、冉家，都被官府以勾结白莲教为由，出动卫所的士兵，尽数抄了家，另外有确切的消息说，整件事情中，还有锦衣卫参与！”
要知道，他们几个家族，虽然有些许利益上的摩擦，但总的来看，他们从来都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当即神色一凛，旋即将头低下，漫不经心地看向地面。
吕芳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停顿了片刻，旋即，只见其回过神来，压低声音，向嘉靖询问道。
嘉靖闻言，瞥了吕芳一眼，旋即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开口道。
伴随着涌入曾家的卫所士卒越来越多，很快，整个曾家便化为了人间炼狱，哭喊声、求救声、交织在一起。
“你们到底是谁，居然敢擅自闯入我曾家，不仅如此，还敢肆意打杀我曾家的人，老夫必定要将此事禀报圣上，治你们的罪！”
此刻，房间内，孔尚贤正坐于上首，一脸急切地听取着来自管家的汇报。
怀揣着这个想法，曾宏刚一踏出房门，便看到了一幕令其永生难忘的景象。
正当曾宏还在绞尽脑汁思考，接下来应该采取何种手段，才能够让曾氏一族化险为夷之际，从外面传来的一阵嘈杂之声，将其思绪打断。
……
在离开时，那两名婢女还顺带着将房间的门也给一并带上了。
山东曲阜，孔家。
那两名婢女对于曾宏的命令，丝毫不敢违抗，于是，在向曾宏恭敬行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老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万一那个海瑞到时候……”
除此之外，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陶瓷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股浓郁至极的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曾宏如此想着，旋即推开房门，便想要出去看看情况。
整个曾家，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没错，老夫就是曾氏一族，第六十一任族长，曾宏！”
“遵命，陛下！”
嘉靖在听完吕芳的这番解释后，也是觉得颇有道理，旋即点了点头，缓缓道。
管家在叙述完毕后，不由得将目光放到了坐于上首的孔尚贤身上，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而负责整件事的，正是早先朝廷派下来查案的左副都御史海瑞！”
现在的他，对于曾氏一族接下来的前途颇为忧虑。
“外面的天色不错，吕芳，陪朕出去走走吧！”
也正因为如此，曾家内部，出现了许多不一样的声音，甚至有人想要让他尽快让出族长之位，安享晚年。
“您不妨想想看，那几个家族这么多年以来，所积攒下来的财富简直是不可估量，用一句富可敌国来形容都丝毫不过分，奴婢觉得，那几个家族的财产加起来，恐怕要以亿来计数了！”
“来人啊，把这个老东西给我绑起来！”
那名军官的话音刚落，很快，一旁收到命令的下属，就将曾宏控制了起来，并用布条将他的塞住。
就在这时，只见一旁的管家在小心翼翼地斟酌完语言后，方才将目光转向孔尚贤，出言询问道。
早在嘉靖用吃里扒外这四个字，来形容那些人的时候，吕芳便已经知晓了嘉靖的意思。
“嗯，说得有道理，朕还是再等等吧！”
傍晚时分，紫禁城，乾清宫。
就在这时，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婢女，听见了房间内传出来的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讲！”
“唉，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
就在这时，只见一位军官打扮的人带人来到曾宏的面前，沉声询问道。
他恨自己当初不应该对这个海瑞掉以轻心，从而导致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无可挽回的地步。
因为倘若没有来自朝廷的命令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调动这些卫所士卒的！
“难道说，我曾家，今天就要灭亡于此了吗？”
“哼，真是蠢货，这个孔尚贤先前不是说，朝中很快就会有人出手弹劾这个海瑞了吗？”
孔尚贤在听完管家的汇报后，脸上也满是惊惧之色，此刻的他，心中满是悔恨。
“伱就是曾家的族长曾宏？”
“老……老爷，您看咱们最近是不是要低调行事，避避风头，至于田租方面，是不是适当减免……”
“行了，这件事情你看着处理吧，哼，真是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自从得知朝廷派出卫所士卒，将“四圣三贤”的其余几个家族尽数抄家以后，孔尚贤便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
待两名婢女离开以后，只见曾宏将目光收回，又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面对朝自己飞来的茶杯，管家丝毫不敢闪避，只得紧咬牙关，默默忍受。
茶杯接触到身体，先是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滚烫的茶水倾倒而出，一股火辣辣的痛感，从管家那被滚烫的茶水所溅到的手上，逐渐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只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多时，只见一位孔家的奴仆跑入房间，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孔尚贤禀报道。
“老……老爷，不……不好了，外面突然出现了好多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