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考成法的雏形
待来人离开以后，总督府议事大厅，就只剩下了胡宗宪一个人。
“陛下突然写信，究竟是所为何事呢，难不成……”
怀揣着种种疑惑，胡宗宪将手上的信封拆开，开始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只见上面写着。
“爱卿近来身体可好，朕早先承诺，待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彻底剿灭后，就将爱卿正式调往京城，入午门，值文渊阁，现在，也到了朕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朕打算在浙江当地的桑苗正式成熟之后，就将你正式从浙江调往京城任职，在这之前，还望爱卿能够做好交接，尽量不出现纰漏，另外，务必安抚好当地种植桑苗的桑农，朝廷将以高价收购他们手中的生丝……”
在信的最后，还有额外添上的一句话：“另外，爱卿大可不必担忧，前来接任你职位的人选，朕打算让赵贞吉来接替你的位置！”
待胡宗宪将信中的内容浏览完毕后，默然许久，旋即颤抖着双手，将手上的信封放至一旁，颇为郑重跪伏于地，向着京城所在的方向，拜了三拜。
“臣胡宗宪叩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在平复好情绪后，只见胡宗宪从地上缓缓起身，并唤来侍卫，沉声吩咐道。
“去把郑泌昌、戚继光他们，都叫到总督府来，就说本官有要事找他们商量！”
“遵命，总督大人！”
侍卫在从胡宗宪这里得到具体的吩咐后，不敢有丝毫怠慢，旋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总督府。
此刻，布政使司内，郑泌昌正在房间内，处理着相应的事务。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将郑泌昌脑海中的思绪打断。
旋即，只见郑泌昌强忍心中的不耐，将手上的毛笔放回原位，出言吩咐道。
“进来！”
郑泌昌的话音落下，只见一名胥吏走了进来，恭敬禀报道。
“大人，总督大人让您过去总督府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在听完下属的汇报后，只见郑泌昌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开口道。
“行了，本官知道了，本官马上就过去！”
“是，大人！”
待下属离开以后，郑泌昌用一只手支撑起下巴，开始思考起了这背后的用意。
“话说上次总督大人，让我们多加留意桑苗的成熟状况，此番应该也是为了向我们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吧！”
郑泌昌在想明白这一切后，没有过多犹豫，旋即乘坐轿子，踏上了前往总督府的路途。
……
当郑泌昌乘坐轿子，来到总督府的时候，却猛地发现，来的人不仅仅只有何茂才、马宁远他们，就连戚继光、俞大猷也陆续来到了总督府外。
郑泌昌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旋即无声自语道。
“该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郑泌昌当即下了轿子，与众人一同进入了总督府。
待众人进入总督府议事大厅以后才发现，此刻，胡宗宪坐于上首，正优哉游哉地品味着杯中的茶水。
眼见众人到来，只见胡宗宪不紧不慢地将手上的茶杯放下，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
“你们来了，坐，都坐！”
“见过总督大人！”
胡宗宪的话音落下，众人在向其恭敬行礼后，方才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不久后，郑泌昌率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从座椅上起身，向胡宗宪询问道。
“总督大人，下官很好奇，您今天找我们过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郑泌昌在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向坐于上首的胡宗宪，继续道。
“难不成，又出什么事了吗？”
郑泌昌的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胡宗宪的身上。
在他们看来，胡宗宪破天荒地将众人召集至一起，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难不成，倭寇又死灰复燃了？
胡宗宪仿佛猜出了众人心中所想，只见其抚了抚胡须，朗声笑道。
“事情不是你们所猜想的那样，今天本官叫你们来，主要是为了宣布一件事！”
胡宗宪的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屏息凝神地看向胡宗宪，生怕听漏了任何一个字。
迎着众人那分外好奇的目光，胡宗宪在清了清嗓子，在环视一圈后，方才开口道。
“就在不久前，本官收到了陛下的亲笔信，再过一段时间，等到浙江的桑苗彻底成熟以后，本官就将被调任至京城任职！”
胡宗宪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给了在场所有人一个极大的震撼，在来之前，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般结果！
此刻，郑泌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已然陷入了呆滞状态：“什么，我没听错吧，再过一段时间，总督大人就会被调往京城那边任职！”
在震惊之余，郑泌昌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浓浓的慕羡之意。
“是啊，总督大人劳苦功高，不仅剿灭了盘踞在东南沿海一带的倭寇，还擒获了汪直，更是亲自率军，镇压了先前来自江西那边的叛乱！”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日后足以载入史册的功劳啊，陛下将其调往京城任职，也是情有可原！”
在这之后，只见郑泌昌率先反应过来，躬身于地，沉声道。
“下官在这里恭贺总督大人了！”
在郑泌昌之后，众人也陆续回过神来，纷纷向胡宗宪表达了祝贺。
“下官恭贺总督大人！”
胡宗宪见此情形，脸上满是笑意，旋即抚了抚胡须，向众人询问道。
“话说，你们知道，接下来接替本官职位的人是谁吗？”
胡宗宪此话，成功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尤其是一旁的郑泌昌以及何茂才，毕竟，倘若接下来接替胡宗宪位置的是清流那边的人，那他们可就遭殃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于胡宗宪接下来要说的话，格外上心。
胡宗宪眼见众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将目光收回，颇为轻松地开口道。
“说起来，接下来接替本官职位的这个人，你们或多或少都认识。”
“他就是上次来浙江查案的监察御史，赵贞吉！”
胡宗宪的话音落下，旋即在众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赵贞吉来接替胡宗宪的职位！
而一旁的郑泌昌在听完胡宗宪给出的答案后，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顺带着与何茂才交换了一下眼神，暗自道。
“呼，不管怎么样，不是清流那边的人就好！”
在场的所有人中，最为高兴的莫过于马宁远了，因为他的老师胡宗宪凭借着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功劳，必定会被陛下安排到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
马宁远一方面为他的老师胡宗宪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另外一方面，则是为他自己感到高兴。
“哼，以后我马宁远，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
……
当晚，京城，严府。
尽管夜已经很深了，但严府书房内，仍旧是灯火通明。
“父亲，孩儿还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陛下会让赵贞吉去浙江接替胡宗宪的位置？”
“徐学谟此人清廉自守，无论是才学，亦或者是治理地方的手段，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可陛下为什么会……”
严世蕃如此说着，脸上满是不忿之色。
严嵩在听完严世蕃发的牢骚以后，脸上的神色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只是颇为平淡地瞥了严世蕃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陛下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况且，往好处想，他徐阶不也没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插手浙江吗？”
严嵩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话锋一转，继续补充道。
“说不定陛下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方才没有采纳我和徐阶所提议的人选！”
一旁的严世蕃听闻此话，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浮现出惊惧之色，旋即，压低声音道。
“父亲，您的意思是他赵贞吉，也是陛下那边的人？”
严嵩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惊讶之色，旋即点了点头，缓缓道。
“嗯，现在看来，倒是有这个可能。”
“毕竟上次赵贞吉，可是作为钦差大臣，前去浙江调查案件！”
严嵩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心中满是苦涩，旋即无声自语道：“胡宗宪、谭纶、海瑞、赵贞吉、张居正，怎么陛下那边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会不会这背后还有什么人是我不知道的？”
正当严嵩还在专心致志地思考自己有无遗漏之时，严世蕃那愤愤不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哼，我就知道，这个赵贞吉不简单，平日里奸猾无比，遇到事情则能推就推，不肯承担一丁点的风险。”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有意为之，意在让我们放松警惕，这个赵贞吉，真是太卑鄙了！”
严嵩在听完严世蕃的这番分析后，不由得满脸黑线，旋即回过神来，出言斥责道。
“你这个蠢货，别胡乱猜想！”
“别的暂且不提，这个赵贞吉贪生怕死，奸猾无比倒是真的！”
在经由严嵩这番训斥以后，严世蕃也只得悻悻地退至一旁，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旋即，只见严嵩话锋一转，将目光转向严世蕃，出言询问道。
“对了，有关宗室、勋贵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严世蕃眼见严嵩向自己提及此事，当即来了精神，颇为激动地开口道。
“父亲，孩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了！”
严嵩闻言，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好奇之色，出言追问道。
“哦，你想到什么办法了，说来听听。”
严世蕃听闻严嵩此话，在脑海中整理完语言后，方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父亲，孩儿是这么想的，既然先前陛下说过，只要不是通过科举考试步入仕途的宗室以及勋贵，都得在他们的头上，设置一道无法逾越的壁垒，对于他们所能够担任的官职进行限制！”
“而参加科举考试，并且成功获得名次的那些宗室以及勋贵，则不做限制！”
“也就是说，陛下其实是赞同在科举考试之外，举行单独针对于宗室，以及勋贵的考试的。”
严嵩在听完严世蕃的分析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旋即开口道。
“嗯，不错，继续说下去！”
在得到严嵩的鼓励后，严世蕃更加来了兴趣，旋即不假思索地将自己脑海中的想法说出。
“既然如此，咱们也只能够在官员的选拔，以及日后的监督上面下些功夫了！”
“针对于宗室、以及勋贵们的考试，则应该按照惯例，由礼部那边来出面命题、组织考试，将组织考试、阅卷评卷，等等选拔人才的渠道，都牢牢掌握在我们文官手里。
而通过考试的这一部分宗室、勋贵，则将他们下放至基层，应该给他们制定额外的目标，并定期进行考核，考核不过，有惩罚，完成目标，则有奖励。”
严嵩在听完严世蕃的这番话后，不由得眉头微蹙，旋即，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做，这样一来，这把火迟早会烧到咱们自己身上来的！”
而严世蕃却对严嵩的这个担忧不以为然，只见其将目光转向严嵩，出言劝慰道。
“父亲，您大可放心，您可别忘了，孩儿现在可是吏部尚书，具体怎么办，还不是孩儿一句话的事情！”
“这项措施，仅仅只是用来针对那些宗室、勋贵们的，您不必担忧！”
经由严世蕃的不断劝说，严嵩对于这项举措的疑虑也打消了大半。
“嗯，照你这么说，这项举措倒是可以牢牢限制那些宗室、勋贵们的权力，避免他们威胁到咱们的地位！”
严嵩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对此并不放心，又转而叮嘱道。
“不过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明白吗？”
严世蕃听闻此话，并未把严嵩的嘱咐太放在心上，而是略带敷衍地回答道。
“是，父亲，孩儿知道了！”
眼见事情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严嵩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转而吩咐道。
“行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