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就来。
许春花提着裙角在槐都底部的长街里匆忙的奔走着。
谁也没有想到雨水贵如油的槐都,会有着这样一场仓促的暴雨。
许春花没有带伞,所以只好匆匆跑到了前方屋檐下躲了起来。
槐安大风民律有突发情况误工补贴,许春花倒也不担心因为没有赶上时间,而被酒楼的掌柜扣了工钱。
虽然那个掌柜看起来确实不是很喜欢自己的样子。
许春花站在檐下看着这场倾盆大雨,在那里想着许多东西。
想想也是,如果自己是掌柜,自家员工发呆走神,自己肯定也不会喜欢。
许春花又低头看着自己裙角,虽然已经在暴雨来临的时候,很快速的跑到了檐下,只是还是湿了不少,那些裙角很是垂头丧气的搭着,滴着水,又沿着腿流到了鞋子里。
许春花叹了一口气,又抬头看着那些檐外很是热闹的雨声。
希望不会着凉吧。
要是着凉了,那就真的要请假扣钱了。
许春花有点记不得现在是四月还是五月了。
这段日子总感觉睡不醒的样子,有点浑浑噩噩的。
许春花并没有去想这是为什么。
人总要经历很多这样的时刻的。
镇姑娘只是一言不发的度过这些日子。
是不是用捱过更好一些?
许春花靠着墙提着裙子踢着腿。
又觉得这样好像过于凄惨了。
长街里有许多人都是没有带伞,于是匆匆忙忙的跑着,寻找着躲雨的地方,这处街檐下于是多了许多被浇得焦头烂额的路人。
也有一些卖着吃的摊贩,抱着孩子的女人,遛着狗的闲人。
许春花在那里安静的看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了有人在叹着气,她转过头去,发现是这家店铺的掌柜。
毕竟这么多人堵在檐下,自然会耽误生意。
只是这么大的雨,自然不好把人全部赶走。
所以很是无奈的叹着气。
许春花默默的向着角落里缩了缩,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整条长街上都开始弥漫着水汽。
就像当初陈鹤所的那样,像是一些缥缈的云川。
许春花抬头向着上方看去,只可惜并不能看到最上层的都城。
那日他们在云川之上看着,觉得万般缥缈。
只是今日站在云川之下的许春花,却是觉得很是拥挤。
不止是檐下,长街里也是,虽然有许多人都躲了起来,但是那些雨伞撑开的弧度,反倒是将那些长街撑得更为狭窄了。
槐都的长街自然是不窄的,而且很是宽敞,比许春花长大的镇要宽敞得多。
所以许多东西大概都是相对的。
许春花在檐下胡乱的想着很多东西,等待着暴雨结束,却是突然看见了长街里一个撑着伞的人。
暴雨的时候,撑着伞的缺然很多,只是大概撑着伞还背着两柄剑的人并不多。
许春花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些依旧留在斜月台的那些剑修。
他们没有打起来,也没有离开,就那么安静的待在了那里。
修行界的事对于世人而言,好像真的是一些很是古怪的事。
许春花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柄黑伞已经消失在了伞流里。
生命的无数次瞥见里,其实会遇见很多人。
许春花这样想着,有些缺然是要走过去然后再也不见的。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地。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许春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青牛五千言里的东西。
当然,她的注意力也只在了那一句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于是地兴起的暴雨,就像一些遇见一样,匆匆而来,也匆匆而去。
雨水渐渐了下来,虽然依旧在淅沥着,但是至少不再是先前那种将整个槐都浇得如同刚下灶的蒸屉一样的模样了。
有很多人依旧在檐下等着,许春花却是提着裙子,匆匆向着雨水里走去了。
毕竟人闲下来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很多东西。
许春花都已经想到了青牛五千言了,谁知道后面会想起什么呢?
所以趁着雨水了一些的时候,这个镇姑娘便好似义无反顾一样,一头撞进了雨郑
虽然也许已经五月了,但是六月的雨都是冰冷的,自然不用五月。
那些来势并不凶猛的雨水打在许春花身上的时候,还是带来了一些寒意,许春花下意识的打着颤,于是又有些后悔。
只是已经跑进来了,再回头大概是一件很丢脸的事,镇姑娘也只好一路向着酒楼那边跑去。
然而这样一个镇姑娘还没有跑多远,才始穿过了一条街道,踏上某处向着高处而去的台阶时,头上的雨水便好像突然停止了一样。
许春花抬起头来,才发现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伞。
这个镇姑娘的眼睛突然多了一些很是压抑也隐晦的光芒。
只是当她转过头去的时候,眼睛里的光芒却也慢慢暗淡了下来,很是轻声的了一声多谢。
那不是某个道人。
也不是某个带着一身铁板豆腐味道的人。
而是一个很是年轻干净的书生模样的人。
那个陌不相识的书生的伞并不大,撑着伞的手也不算有力,袖子带着雨水垂落下去,露出了书生有些白净的手臂。
二人并不能在这样保持着分寸的萍水相逢的雨中故事,将身子都很好的放进这把伞下。
各自都还有着半个肩头淋在雨里。
许春花默然的看了一阵,正想自己快要到聊时候,那个书生却是突然一把将手里的伞塞进了许春花手中,而后轻声笑着道“我已经到了,这柄伞你便拿着吧。”
许春花还没有来得及张嘴什么,那个书生便很是快速的从伞下离开了,而后向着雨帘里跑了进去,站在街边一处客栈的檐下向着许春花挥着手。
许春花站在那里迟疑了少许,而后又看着手中的伞,问道“那这柄伞呢?”
书生笑着道“你有空可以来这里还给我就行,当然,不还也没有关系。”
许春花犹豫了少许,而后抬头记住了那家客栈的名字,了一声好,而后转身快速的向着酒楼那边跑去。
......
在夜色落向人间的时候,忙碌了一日的许春花终于离开了酒楼,而后拿着那把伞,踩着槐都的夜色走去。
槐都自然是变换着的。
所以哪怕许春花原路找回去,大概也是找不到那样一处客栈的所在,不过这个镇姑娘早就有了这样的准备,先前便记下了客栈的名字,是以在雨早已停了很久的槐都里,四处张望着找寻着。
只是大概那样一处客栈对于许春花而言确实是陌生的,这个镇姑娘找了很久,都是没有找到那样一处客栈的所在,眼见着夜色愈发的深沉,许春花也只好暂时放弃了还伞的想法,带着伞回到了那处巷子里。
只是这个镇姑娘回到巷子的时候,却也是吓了一跳,而后默默的抱紧了怀里的那把伞。
在巷子尽头,有着一个撑着伞的身影正站在那里,歪着头看着巷外灯火繁盛的长街。
许春花站在巷子里,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向前走去。
那个撑着伞的身影并不高大,巷外的灯火照亮了一些东西,譬如伞下人影很是年少的侧脸,也譬如身后的两柄剑。
许春花用了许久,才想起来了今日在檐下躲雨的时候,瞥见过的那个少年。
其实当时还有许多东西是能够看出来的。
譬如少年对于这样一个人间很是震撼,在那些震撼里,也带着许多找不到北的茫然。
许春花紧紧的攥着手里的伞,很是紧张的看着那边,而后心翼翼的贴着墙向着巷子里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