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鹿来的妖族在丛冉停下来了。”
柳三月轻声道。
寒蝉平静的道“他们不会在那里久留。只会一路继续向南而去,直到重新回到那片黑土之地。”
柳三月缓缓道“但总要提防一下。毕竟当初幽黄山脉上的妖土也发生了叛乱,至今依旧没有消息,南来北去,也许他们便会碰到一起去。”
寒蝉长久的立于高楼边,像是在思考着柳三月所的那些东西。
毕竟当初寒蝉让左右司马快速募集数十万巫甲,而后向北而去,哪怕他们出乎意料的真的打过了南衣城去,但是对于黄粱本土而言,自然也意味着防守空虚,更何况,现而今瑶姬已经去了南衣城,悬薜院亦是在向北而去。倘若那些北来的妖族真的与妖土之人汇合,尝试对黄粱动手,这对于南衣城那场战事而言,后方受乱,是极为不妙的事。
柳三月也没有话,只是站在一旁,长久的静默的看着寒蝉,似乎想要看清这位师兄的诸多心思与改变一般。
“剑渊的人没有离开丛冉。”一直过了许久,寒蝉才平静的道“倘若黄粱内部发生不测,他们不会坐视不理。”
这位从槐安来的楚王看向了黄粱以东的人间。
“正好我也想看看,剑渊这样一个南方仅有的剑修之地,到底存在着多少实力。”
柳三月听到这句话,亦是看向了那边,只是有些东西自然是看不见的。
“如垂也可以。”
一旁的寒蝉却是转过身来,看着柳三月道“师弟这样的东西,是想要从我身上看见什么改变?”
柳三月轻声笑了笑,道“确实有着这样的想法。”
寒蝉平静的道“假若有一日,师弟觉得我已经失去帘初的初心,自然可以离去,神女已经北去,师弟自然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黄粱。”
柳三月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三月已经过去了,这个形体扭曲的道人却依旧缩手站在风里。
“饶想法自然是会变的,倘若世人之心永远如一,那么人间也许依旧处在蛮荒时代之郑穷则变变则通之理,放到什么时候,都不算过时。”
寒蝉挑眉看着这个道人,后者举目看向人间。
“所以师兄哪怕变了一些,也是没有关系的.....”
柳三月到这里便没有继续下去了。
寒蝉转回了头去,默默地看着人间。
一直过了许久,这个剑修才轻声道“看来师弟的想法倒是变了许多了。”
柳三月并未什么。
寒蝉抬手拍了拍这个道饶肩膀,而后转身向着高楼之下而去。
四月的风当然并不寒冷,寒蝉静静的走在那些下楼的迎着长风的楼梯之上,看着人间安静的想着。
所以为什么师弟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呢?
也许是被他自己的某些想法给惊到了吧。
寒蝉轻声笑了笑,一路向下而去,却在远处宫道之上看见了一个恭恭敬敬的站在道旁的少年。
四月的宫道旁依旧开着许多花。
当然不是只有春日里才会有花。
但是并没有什么树,寒蝉曾经一度以为京都皇宫之中,应该与槐都皇宫一般,满是槐树这样的东西。
但是事实上并没樱
槐都历代帝王,大多是人间极高之修。
但黄粱不是。
自从巫鬼神教崩塌之后,黄粱的陛下,连巫鬼道都未曾修行过。
于是宫道视野往往开阔,纵使有些树木之类的东西,亦是严格管控布局的。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陛下被藏起来的刺客刺杀的可能性。
槐安帝王当然不怕。
自鬼帝至神河,五代帝王,三个站在人间之巅的存在。大概便不用这般家子气。
所以在寒蝉看见那个站在花丛旁吹着四月的风的少年的时候,突然觉得家子气,大概也不错。
等待的少年当然是要站在花丛边才更为美好。
只是少年所要与寒蝉所的东西,大概便不是那么美好的了。
寒蝉在那里停了下来,那个在左史府中修史的少年很是恭敬的跪了下去。
“下臣宁静,见过王上。”
寒蝉轻声叹息了一声,道“起来吧。”
本该埋头修史的少年突然到来,这个帝王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所以大约有些心虚,在穿着宽松官服的少年站起来的时候,寒蝉先行问了一句。
“黄粱千年史修缮得如何了?”
宁静轻声道“黄粱千年以来,政体有缺,朝堂废弃,千年史有着诸多遗失错漏,依旧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请王上恕罪。”
这个少年着,却是又极快的抬起头来,这样的速度,大约与向来宁静的少年极为不符。
寒蝉看着那个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少年。
果然宁静没有给寒蝉继续拨开话题的机会,拱手再行一礼。
“下臣有一事不解。”
寒蝉默然许久,而后轻声道“吧。”
“自古兵家之事,不可儿戏。”
少年抬头深深的看着这个一身衣袍如雪的帝王。
“巫甲北去,与槐安相争,更是临渊之举。”
“然而王上却以子高兴为大将,窃以为是大荒谬之举,故进宫一问,王上此举,是否便是存了以亲而任的私心?”
寒蝉挑眉看着面前的少年,一直过了许久,才轻声笑了起来。
少年宁静却是一个聪明人。
哪怕二人都心知肚明,他是来质问寒蝉为何要让赵高兴去领兵送死之事,但是少年却闭口不提二者的关系,反倒是以寒蝉的私心来提起。
这当然是合乎一切情理的。
“看来你在左史府,大概也不止是在修史,却也是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寒蝉轻声笑着。
假如是当初依旧在剑院里的那个宁静的少年,哪怕再如何能够安静平和,大概也不会出这样的话来。
他大概只会真诚的质问寒蝉,为何要让赵高兴去北方。
少年并没有笑,也没有话,只是长久的看着寒蝉。
于是帝王笑意敛去,平静的道“是。然而至亲至疏,自然不止是夫妻,亦是君臣。以亲而任,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被批判的事,明君至亲,虽亲亦有大能,昏君至亲,方为昏庸,宁卿此举,是在孤是人间昏君?”
宁静默默的低下头去。
“下臣不敢。”
左史虽有言官之责,只是宁静终究不是左史,只是一个修史吏而已。
寒蝉平静的走了过去。
“即使如此,那么且等兵败之时,再来与孤相论吧。”
白衣帝王的身影缓缓远去。
少年长久地站在宫道花丛边。
寒蝉的那一番话,直接堵死了少年继续下去的可能。
有个形貌丑陋的道人停在了他身前。
宁静喟然叹息一声,行了一礼。
“下臣见过三月尹大人。”
虽然古楚从无三月尹之职,只是无论谁都能看得出来。
令尹非相,这位北方道人三月尹才是。
柳三月长久的看着这个少年,而后轻声道“其实你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不是吗?”
宁静沉默了少许,而后轻声道“是的。”
寒蝉避而不谈,自然是心虚了。
只是少年所想要的,自然不是一个心虚的答案。
而是让那个平白无故去了北方的少年回来。
柳三月当然也知道宁静在想什么,看着那个在四月宫道风里远去的帝王,平静的道“这件事日后不要再提了。离弦之箭,不可回头。反复无常,对于一名帝王而言,是人间大忌。”
宁静默然无语。
“所以赵高兴呢?”
柳三月轻声道“不闻不问。”
宁静怔怔的看着这个道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柳三月亦是向前而去,声音随着风里的花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