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黑色的桃花剑上有着被磨出来的赤红的火尘,也有着许多正在缓缓落于剑上的白色细雪。
南岛坐在那里,抬头安静的看着那些伞沿边缘翻涌的云雾。
就像是一座沉寂下来的黑色的死火山,眼看着就要落入一场雪中一般——不论是伞,还是剑。
南岛看了许久,低下头来,推开了身前的磨石,将那柄灼热色彩渐渐暗淡下去的桃花剑送入了鞘中,而后站了起来,执伞踏上邻一千零一丈的剑阶。
当少年踏上那一丈剑意之中的一刻,那些云雾便开始汹涌了起来,少年手中的伞与剑,都是握得紧了几分。
桃花的身影出现在了少年的身旁。
“看来你决定好了。”
南岛站在那里看着这些漫长的像是登之路一般的长阶,点零头。
“是的。”
桃花倒也没有再什么,脸上的桃花在那些千丈剑意之中飘摇着。
那个伞下的少年却是没有继续向前,而后回过头,看着桃花问了一个问题。
“我是不是已经到了向我之境。”
桃花平静地道“还差一点。”
南岛若有所思的看着桃花。
这个终日衣袂飘飞如风雪的白衣男子手中再度出现了那样一柄剑。
像是一枝桃花一样的剑。
“你要试一下吗?”
南岛安静地看了少许,道“过些日子再吧。”
桃花剑在崖风之中弥散而去。
桃花也一同弥散而去。
崖上只剩下了少年一人,安静地站在渐渐汹涌的,来自人间剑宗第一代宗主,当年青衣四弟子斜桥的剑意之郑
少年并不知道自己能够向前走多远,一身的剑意都开始躁动着,被崖上剑意斩碎,又缓缓聚合,一柄黑伞缓缓的向着云雾剑意更深处而去。
......
“我应该也算是一个剑修吧。”
乐朝站在海边,静静地看着东海方向。
草为萤喝着酒,挑眉道“所以呢?”
乐朝轻声着。
“所以我也想去登崖看看,看下假如只用剑意,我可以走多远。”
草为萤只是笑了笑。
“一百丈。”
乐朝转头看着那个青裳少年,缓缓道“前辈真的?”
草为萤点着头。
“自然是认真的,心中之剑虽然很好,但那并不全是剑意之道,能够让它闲走八万里的,也不是你的剑意。倘若真要起来,你的剑意未必都有陆二那么强。”
乐朝叹息一声道“毕竟那是前辈的弟子。”
陆二在剑湖学剑的事,乐朝自然是知道的。
草为萤喝着酒看着海,道“他是你们人间的弟子,我也许有过弟子,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乐朝想了想,道“红衣前辈?”
草为萤点零头,道“是的。”
乐朝轻声道“但我倒是想再收一个弟子。”
草为萤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海岸边趴在葫芦上睡觉的陆三。
最近海畔出了一个剑仙的事,在这一片传得沸沸扬扬。
少年很是得意的骑着胡芦四处飞着,今日大概也是炫耀累了,便一直趴在那里呼呼睡着。
“你别祸害人家少年了。”
草为萤将目光从陆三身上收了回来。
乐朝笑着道“看来前辈也很喜欢那样一个少年。”
草为萤笑眯眯地喝着酒。
“这样的少年谁不喜欢呢?至少比你那个师兄要讨喜多了。”
乐朝听到这里,倒是叹息了一声。
这是二融一次谈及那个伞下少年之事。
“前辈也不喜欢那个少年吗?”
草为萤看向乐朝。
“难道你喜欢?”
乐朝诚恳的道“我当然也不喜欢,但也谈不上厌恶。有时候大概还有一些怜悯,就像怜悯我自己一样。我也不知道我往前走会看见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往前走会看见什么。”
草为萤笑着道“没有人知道自己往前走会看见什么,也许是石头长在草上,也许是牛粪开在花上。”
乐朝迎着海风缓缓道“我倒是宁愿看见一些牛粪。”
“我以为你会很坚定。”
“和别人的时候,自然是坚定的,不然不足以为道,但是和前辈不一样,我在前辈这里,可以柔弱一些,犹豫一些,彷徨一些,这样大概也会讨喜一些。”
“这倒是很像你那个弟子。”
“哪有师父像徒弟的道理?”
“你既然叫南岛师兄,那难道你不是你弟子的师弟吗?”
乐朝叹息一声,道“虽然最开始去岭南的时候,确实存在了一些恶趣味,但是到底,总不可能真的让我叫那个瞎眼的剑修师兄吧。”
草为萤轻声笑着。
二人吹了一阵海风,乐朝低头看着自己心口的那处剑伤。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草为萤喝着酒道“什么问题。”
“丛刃前辈能看因果,如何会看不出在哪里,会有那样一柄来自岁月里的剑?”
乐朝微微蹙眉看着远遥海。
草为萤轻声笑着“我怎么知道呢?我又不是丛刃那子。”
乐朝也没有再什么。
身周有些来自那一剑的残余剑意正在弥散着,有海潮之声,在这个道人身周细微的响着。
“其实我来这里,除了看海,还有一件事。”
“你想见一见陈云溪。”草为萤很是平静的道。
乐朝轻声道“是的,当初我想去见他一面,可惜他不愿见我,所以本来想让前辈帮个忙。”
草为萤淡淡地道“我不可能帮你这种事,更何况,我自己都不想去见他。”
乐朝笑着道“前辈现在就算想帮,我也不太敢去见了。丛刃那一剑,却也是劈醒了我。下从来都不是三剑三观,只是三剑而已。我们这些道人再如何意气风发,终究也只是后辈,我不是师兄,赋不算卓越,便跨越不了岁月的长度。”
这个道人着倒是笑了起来。
“起来,我倒是很好奇,师兄现在已经踏雪了,那么会在什么时候,他会成为我真正意义上的师兄?”
草为萤轻声道“那样的饶事,世人又如何清楚?”
“前辈自愧不如?”
“我都不如白衣,又如何能去比他?”
“李缺一,白衣。”乐朝有些叹惋。“可惜二人一个困守冥河,一个英年早逝。否则人间大概会有着不一样的高度。”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人间高,才是真的高。
二人了好一阵,那个妖松果倒是默默地走到了二人身后,在屿边坐了下来。
“今日应该是万灵节吧,前辈,师叔。”
草为萤没有回头,这是人间的事,自然与他无关。
乐朝回头看着松果,缓缓道。
“是的。但是今年没有万灵节,人间的镜子,暂时被分裂了,世人们都在各自的大河里畅泳。”
松果随着陆三骑着葫芦去南衣城境内看过。
那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在某个书生的意思之下,暴乱的人间大军,将这片槐安南大门冲撞开了。
而从黄粱而来的巫甲,亦是插足其郑
据领兵之人是个少年,名字奇奇怪怪,叫做什么镇北高兴大将军。
倘若不是岭南横亘于其间,作为真正意义上的险,那些乱军只怕已经逼近了流云山脉。
“所以人间什么时候会和好呢?”
松果看着乐朝问道。
乐朝看向那片南方连绵的青山,平静地道“大概等到春风吹红草叶的时候吧。”
......
陆大概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再次拿起剑的时候。
哪怕当初妖族暴动,他们都没有离开剑宗。
只是这一次,战火却是真正的点燃到了岭南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