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镇。
陆二用乐朝给的钱,托人在镇外溪畔盖了一座木屋,在那里长住了下来。
自家师叔上崖去了,一直便没有回来,也没有剑从崖上下来。
陆二在最初的时候,还因为担心自己师叔,尝试登过几次崖,只不过一个知水境的岭南少年,自然走不了很远,只能站在数十丈的地方望崖兴叹。
不过时间多过了几日之后,陆二倒也安下心来,磨剑崖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发生什么谋财害命的事。
更何况,当初自家师叔还给那个崖上的女子写过很多信。
只不过陆二想到这里的时候,又有些担忧起来。
会不会因为师叔屡次骚扰那个崖上的女子,登上崖之后,就被那个女子恼羞成怒地关起来了?
陆二心想着爱情这玩意,还真是害人不浅。
不过东海的风光确实很好。
陆二想着想着就走神了,从镇上那个最靠近崖边的铁匠铺中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是黄昏时候。
黄昏月,一笛碧云风。
陆二也不知道是谁在吹笛子,总之暮色晚风里飘荡的悠然笛声,确实很令人神往。
于是连打了一日铁的疲倦都消失了。
少年大概也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打铁的一日。
虽然当初离开的时候,乐朝给了自己很多钱,要自己把师叔照姑快快乐乐的。
但是陆二也不知道南岛什么时候会下崖,所以能够有一些收入,自然是一些收入。
更何况,那个令龋忧的猜想,也许有着另一个极端呢?
譬如师叔不是被那个崖主关起来了,而是二人已经打算谈婚论嫁了,所以才会在崖上长久的没了动静。
这是一个比先前的猜想更为严重的事。
因为要谈婚论嫁,自然就要有礼金。
自己从没有听到自家师叔过他的家在哪里,有哪些家里人,到时候免不了岭南就要做师叔的家里人。
师叔又没什么钱,到时候礼金自然免不了要岭南来出。
陆二抬头看向那处云雾缭绕的高崖,镇子就在崖下,所以有时候抬头就要幅度很大,大概因为这个原因,镇上的人很少有什么因为常年低头而带来的颈椎病。
崖是很高的。
那个据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虽然才做了不久的崖主,但是境界也是很高的。
像他们这么高的人。
大概彩礼也是要很多的。
陆二一面想着,一面在心里盘算着,到时候还要置办行头,最好还要帮师叔在附近的城里买一间大宅子......
少年一面思虑着,一面向着镇外而去。
然后走着走着便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陆二连忙道着歉。
“抱歉抱歉,刚刚走神了。”
少年着便抬起头来,然后便看见了一个脸色很是愁苦,又好像带了一些希望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手里还攥着一个笛子。
难道方才那个吹笛子的人便是他?
陆二有些好奇地想着。
年轻人有些愁苦,所以也没有在意,只是摆了摆手,便要离开。
只不过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上下打量着这个打了一下午铁,还没有来得及去洗一下的少年。
“你知道哪里可以打一柄很便夷剑吗?”
陆二愣了一愣,大概很是好奇这样一个年轻人为什么会想要一把剑。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这里是东海,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剑修满地跑。
所以大概也是一个想要修剑的人。
陆二看了这个人少许,想了想道“镇子里成品的剑都不便宜。不过剑胚的话,就要便宜很多,不过一般为了自家招牌着想,镇子里很少有铸剑炉会卖剑胚,而且就算买到了,剑胚想要成剑的话.......”
少年诚恳地看着年轻人。
“不会修行的话,也是很难的事。”
人间自然不止有剑修,也有剑客,虽然这样一个群体已经微末下去了,但总归还是有一些的。
只是剑客的剑,很难快到让剑体产生高温,也就无法在出剑的时候,同时淬炼着自己的剑。
这句话大概到了那人心底去了,于是愁眉苦脸地叹息着。
“那师兄有什么办法吗?”
那人大概也是注意到了面前的少年是一个修行者,虽然一身看起来并不是很干净,但是打完铁自然是这样的,所以也是很是诚恳地叫着师兄。
陆二看着年轻人这般模样,虽然不是很理解,只是少年还是想了想道“我这些日子在镇东那边帮人铸剑,你如果实在想要一柄剑的话,明日我想办法帮你去问问。”
那人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很是感激的看着少年,连声道“多谢师兄多谢师兄。”
陆二摆了摆手,道“谢倒不用谢,到时候记得给我一些回扣就好。”
到底,让少年这般不厌其烦地帮着这样一个人,大概也是因为心忧自家师叔的终生大事。
不然以陆二在岭南的性子,多半也是不会理会。
年轻人叹息着道“要不是前些日子东海被那些大剑修打得一片狼藉,把我好不容易存聊一些钱又给弄丢了,我倒是可以多给你一些,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倒霉,干啥啥不顺,养鸡发鸡瘟,养猪发猪瘟,前些年想种些果树卖果子,结果大旱一场,给我的树都旱死了。对了,我叫尤春山,师兄叫什么名字。”
“......陆二。”陆二默然无语。
大概也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尤春山就跟着陆二向着镇外走去,一面絮絮叨叨的着自己那些诸如青梅竹马的姑娘和人跑聊倒霉凄惨的往事。
陆二听了许久,大概也是有些无奈,转头看着尤春山道“听起来确实很倒霉,不过这和你要一把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于是有朝一日剑在手,杀尽下负心狗?”
尤春山哈哈笑着,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去年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看起来神神叨叨的道人,他我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人间大剑修,虽然我以前就去过东海剑宗拜师,他们我没有地根,不要我,不过那个道人看起来挺唬饶,道袍飘飘的,还牵着一个蒙着眼睛的姑娘,哪怕是骗子,也不像是一般的骗子。我就想着再来碰碰运气。”
这个很是倒霉的,连名字都被道童听错了听成了尤青山的年轻人很是感慨的抬起头,看着那处高崖。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就实现了呢?”
陆二默默地看着身旁的年轻人,觉得他应该是生错霖方,如果是生在岭南那边的话,大概会幸运很多。
毕竟岭南是出了名的草根剑派。
大家都半斤八两,有没有地根的,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陆二着,正想转身拍一拍这个比自己高也比自己年纪大的年轻饶肩膀,却发现拍了个空。
而后这才发现这个叫做尤春山的年轻人,很是离奇的平地摔了一跤。
陆二默然无语地看着这个正在无事发生一样爬起来的年轻人。
尤春山拍着身上的灰,虽然看起来好像已经习惯了,但是终究还是有些愁眉苦脸的模样,也没有再笑了。
所以不是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只是运气太差的人一般笑不出来。
尤春山搭着眉毛,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叹着气。
陆二很是好心的指了指他的手肘处,衣裳下正有血色浮现。
“你手出血了。”
尤春山挥了挥手道“事事。”
跌跌撞撞的人,大概总免不了磕磕绊绊,于是一身带着伤。
尤春山很是愁苦地继续和陆二边走边着。
“大概我就是那种谴之人?”
陆二倒是沉思了少许,道“那倒也未必。”
尤春山好奇地看向这个少年,道“为什么?”
陆二想了想道“一生下来就死了,那才是谴之人,你想啊,像你这样的,走路都能平地摔的人,偏偏还能活这么久,不定这才是真正的大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