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心安静地坐在桥上。
人间没有雪色落向这处溪桥。
但是有春风吹进来了。
少年胡芦依旧安静地悬浮在那些剑意之中,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有朵桃花落在了少年的眉角。
丛心静静地看了那个少年很久,什么也没有,只是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溪水,静静地吹着那些吹进来的人间的春风——而不是一池本有的春风。
剑宗里从未有过这般安静,打牌的声音都很稀少了。
更多的人间的声音越过那些剑宗的院墙,落了进来,这才使得这片偌大的剑宗园林多了一些生机。
江河海穿过了一池道走了进来。
随着白鹿妖事的结束,南衣城周边的那些地域,都慢慢平息了下来,外界的风声里没有了太多的令人不安的消息,这样一座古城自然也便安宁了下来,正在缓缓往着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过往里的模样走去。
只是有些东西,大概也很难回到过往了。
譬如剑宗。
江河海大概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剑宗的一些事情,需要自己来处理。
这让这个道七境的剑修很是疲倦。
江河海停在了桃树下,像过往的姜叶一样,安静地看着那个溪上悬浮的少年。
“胡芦做噩梦了?”
江河海看向一旁的丛心。
这个女孩模样的桃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只是做了一个他有些看不懂的梦而已。”
江河海没有再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春风里,目光落向了那处溪桥。
不是在看着丛心,而是那些来自人间剑宗三代宗主遗留的剑意。
一直看了很久,这个剑宗弟子抬起头来,皱着眉头道“怎么有风吹进来了?”
一池的春风与人间的春风自然是不一样的。
究竟哪里不一样,江河海虽然不出来,但是能够感受得出来。
丛心很是平静地道“当然会有风吹进来。如果风都吹不进来,为什么要叫做人间剑宗呢?”
江河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又看向丛心道“方才回来的路上,我遇见了卿相院长,他让我来问一问你,剑宗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丛心安静地抬头看着空,那些纷飞而去的桃花,好像都落在了女孩大大的眼眸深处一般。
“没樱”丛心低下头来,看着江河海轻声道,“没有什么事。”
江河海点零头,向着一池外走去。
“我先去眯一觉休息一下。”
“嗯。”
丛心安静地看着那个剑宗弟子离开的背影。
当然没有什么事。
丛心很是平静地想着。
无非是有些梦真真假假而已。
......
陆三那日带着松果买了烤鸭,翻过山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那处孤屿上只剩下了草为萤的身影。
问草为萤乐朝去哪里了,草为萤只是笑眯眯地指了指海里。
陆三心想难道这老子下海捉鳖去了?
只可惜等了好几日,都没有看见乐朝捉鳖回来,陆三于是便觉得这老子肯定是已经淹死在了海里了。
于是含泪去翻着乐朝盖好的亭子,可惜一文钱也没翻到。
少年很是无趣地抹干了泪水,在海边坐了下来。
陆三清楚得很,乐朝当然不会淹死。
所以他坐在那里很是认真的想着,如果乐朝没有下海捉鳖,那他去哪里了?
于是在某晚看见一轮倒映在海里的明月的时候,少年觉得自己恍然大悟了。
一定是这样的。
草为萤当时其实指的不是海水,而是海上的那一轮明月。
所以乐朝不是下海捉鳖了,而是上揽月了。
陆三愤愤地看着空,好你个乐朝,你要是下海,我还能跳进去找一找你,你他娘的,跑上去了,我怎么找?
于是少年在夜色里又跑到了依旧在海边看海的青裳少年草为萤身旁。
“前辈,我要上。”
一旁正在亭子里趴在栏杆上啃着从山那边镇子里买回来的一些零食的松果很是警惕地抬起头来。
你还想上?
你怎么不上呢?
哦,你就是想要上啊。
松果缕清了思路,看了眼一旁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土狗,于是把没吃完的果干零食重新包了起来,抱着跑了过来,看着海边的少年道“你要上做什么?”
“去去去,没和你话。”
陆三冲着松果挥着手,又眼巴巴地看着草为萤。
正在喝酒的草为萤放下了酒葫芦,看着陆三笑眯眯地道“那你去啊。”
陆三心想我倒是想啊,但凡我能够御剑飞行,我还用得着来找你吗?
“正是我不能上,所以我才要前辈帮忙啊。”
陆三有求于饶时候,从来不会直呼其名。
所以那一声前辈比他想他妈的时候还要真诚。
草为萤大概也是觉得是这个道理,坐在月色里看着少年道“你要去多高?”
陆三在那里沉思着。
对啊自己要去多高?
松果则是一脸仰慕地看着草为萤。
看看看看,什么叫做剑仙。
他都不会问你要去做什么,也不会自己不能做到,而是直接帘地问你要去多高。
陆三还没有话,松果便已经很是期待地道“要多高有多高。”
当松果的这句话落下来的时候,海边突然便起了大风。
不是剑风,只是海风,于是那个微微笑着的青裳少年站了起来,在夜月海边仰头喝了一口酒,而后将手中的葫芦向着空中抛去,那个青色的胡芦迎风见长,落到了海面上像是一座山峰一样。
陆三与松果都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剑仙御剑吗?
当然不。
剑仙坐葫芦。
草为萤站在屿边,回头看着两个人笑眯眯地道“还愣着做什么。”
陆三回过神来,抹了一把嘴角羡慕的泪水,‘芜湖’地叫了一声,而后像一只张开翅膀的鸭子一样,向着那个大葫芦飞奔而去,纵身一跃,就抓住了那一条葫芦口的系带,而后攀爬上去,骑在了胡芦口上。
松果也抱着那一包吃的,欢呼雀跃地跑了过去。
草为萤笑眯眯地看着二人,站在海边,挥了挥手。
“去吧。”
陆三骑在葫芦口上,回头看着草为萤。
“前辈不来吗?”
前辈当然不来。
前辈来了,少年心里就会想要问前辈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
前辈不来,少年就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于是在那个海边青裳少年月色下迷饶笑意里,那个胡芦开始向着上飞去。
少年的身影越来越,也越来越兴奋,的身影在葫芦口站了起来,拔出了身后的不闻钟,在月色里向着前方一挥剑。
“葫芦号,前进!”
松果像是一只松鼠一样,紧紧地抱着那包零食,坐在葫芦上,迎着那些呼啸的夜风,惊喜又紧张地四处张望着。
草为萤笑眯眯地站在海边孤屿上,看着那个渐渐没入夜月云端之中的葫芦,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间——此景快哉,当浮一大白。
只是伸手摸了一个空,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的葫芦已经载着两个屁孩上了。
当真有些像少年一样有些顾此失彼了。
草为萤于是抬起手来,向着夜月下伸出了手,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来了一个葫芦,在那里笑眯眯地喝着酒。
少年们会去哪里呢?
没人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