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没有名字的,陆二瞎取的。
只不过确实唬住了这个流云剑宗的剑修。
林岸转头看着少年,不无敬佩地道“原来如此。”
虽然他在抛开了那些先入为主的观念之后,确实看出来了那只是空有其形的东西。
只是很多的东西,自然是要先有其形才有其意。
没有复古流剑道,也便不会有剑道。
第一柄叫做剑的东西被握在了手里,才会有着剑客这样的身份存在。
“以前并没有听过涯剑宗这样一个地方。”
林岸看着两个少年,却是有些惭愧地道。
“平日里大概确实看岭南了。”
这个流云剑修的态度倒是让陆二没有再好意思装下去,轻声道“以前确实没有值得被听见的必要。”
陆二看向那场春雨。
“以后总会听见的。”
林岸笑了笑。
“已经听见了。”
......
青萝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林岸在与两个少年匆匆闲谈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至于那些插落一地的寒光之剑,亦是没有人敢去触碰,毕竟虽然陆二与南岛都是很难驾驭这么多剑,但是上面在破湖而出的时候,带着那些来自剑湖的剑意,是真切地存在的。
陆二也没有去收走的心思。
毕竟它们会自行回到剑湖之中去。
两个少年站在青山春雨里,安静地看着那场匆匆结束的故事。
“他们还会再来吗?”
陆二看向了南岛。
南岛平静地点零头。
陆二有些犹豫,大概是在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像自家师叔留在白鹿一样,留在这里。
南岛看出了陆二的想法,转身沿着山道走去。
“你留下来也没有用,这样的东西,可以吓到他们一次,但是吓不到他们两次。”
世人不是傻子,妖族也不是傻子。
如果那些剑只是徒有其表地落向人间,他们自然能够猜到许多东西。
这样一个纷乱的人间,想要如修行界所愿那般解决,是很难的事。
因为丛刃与神河都不在人间。
而秋水已经死了。
这是两族之间,最为重要的三个人。
信任的破裂,是很难再重新弥合的。
......
大风历一千零四年二月二十七。
有封信从遥远的地方而来,一路送到了东海镇,而后被放在了那座孤绝之崖的第一阶剑阶之上。
送信的只是一个人间寻常的信客,自然不可能像程露一样,跑到当年十年剑宗的山门之后去送信。
所以他将那个竹筒放在了剑阶上,又贴心地压了一块石头。
毕竟过往千年从来没有人给磨剑崖写过信。
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送上去。
事实上,这封信能够送到,已经是极为幸阅事。
当初有人告诉了那个寄信的少年,如果快的话,半个月就可以,但是慢的话,便不定。
而后人间便发生了妖族暴乱的事。
那封信被送到了山月城的信客居,而不是白鹿城。
倘若当初送到的是白鹿那边,这样一封信,大概便会在那场无数妖族汇聚的妖土之中,被长久地滞留或是掩埋了下去。
信客看着上面一路的邮戳,亦是觉得这是极为庆幸的事。
一面猜测着信里会是些什么内容,信是谁写的,一面翻着腰间那个大竹篓中的一些附近的信件,这个送信的人缓缓离开了这里。
在送信的人离开之后,有黑袍人与白衣人出现在了不远处。
“那个少年寄的?”
神河看向一旁的丛龋
丛刃抱着剑轻声笑笑。
“不然是我寄的?”
崖边海风不停地吹着。
那块压着竹筒的石头慢慢地在竹筒的滚动里落到了一旁,于是竹筒摆脱了束缚,向着崖外滚去,一直到落在了二人身旁。
丛刃弯下腰来,捡起了那个竹筒,吹了吹上面的泥土。
“看来秋师侄大概是没有空注意崖下的东西。”
丛刃看着手中的竹筒,缓缓道。
磨剑崖坐守人间,看人间而不入心神。
倘若秋溪儿在看着人间,自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那样一个信客。
也不会任由这个竹筒被风吹落。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不想收到这样的一封信。”
丛刃轻声道。
才会任由它滚到了崖外。
只是丛刃觉得前者的可能也许更大一些。
在镇子里待了这么久,他也听过当初岭南听风剑派零落阁的人,来这里送过几次信。
毕竟便在这座高崖之下,长久地停留着两个道海十三叠的剑修。
在东海之内,还有一个十二叠的看命阅人在长久地徘徊着。
从秋水手中接过了崖主的秋溪儿,自然心中很难平静下来。
神河静静地看着丛刃手中的竹筒,并没有在意秋溪儿究竟是没有心思来看崖下,还是不想看崖下,一直过了许久,才看着这个慵懒如世饶白衣剑修,沉声道“这便是你所选择的人?”
丛刃转头微笑着看着神河。
“这不是我所选择的人,我从来都没有选择过什么,世人走来,我给了方向而已。选择他的,是命运,是意。这一切都不是人意所能决定的事。”
神河长久地看着这个微笑着的师弟,而后转回了头去,淡淡地道“我在你眼睛里看见了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
“理所应当。”
丛刃依旧微笑着。
“我的嫉妒是理所应当的。”
丛刃把玩着手里的那个竹筒。
“就像很多年前,我常常看着青悬薜的坟墓发呆一样。意似乎总是选择无意于茨人,而忽略了我们这样的人。”
“我从千年前看到现在,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我当然会嫉妒的,我不想收下那个少年,虽然有一定程度因为那些风雪太过麻烦,但是从某种角度而言,未尝不是因为一想到这样一个人便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承接着大道的厚爱,就会嫉妒得睡不好觉。”
“一个人如果时常睡不好觉,心情就会不好,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心情不好,不定哪就会变成一个因为万般不由我那我偏偏要万般由我顺我一切不可逆我的疯子。看着骂娘却糟蹋着世人,如果我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丛中笑肯定会气得从冥河爬出来,把自己的骨灰拢一拢,捏一把剑给我一剑刺死。当然,他也有可能顺带着给你也一剑刺死,从某种程度而言,我们都是一些逆徒。”
丛刃在那里很是随意懒散地着,一面摩挲着竹筒上的火漆。
而后在‘啵’的一声中,很是潇洒地用拇指弹开了竹筒的盖子。
于是有剑意从崖上落了下来。
丛刃止住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崖上。
“看来有人大概是不想看见这样一封信,但是也不想让别人看见这样一封信。”
丛刃着,便扬起了手,将那样一个竹筒抛向了不远处的溪流之郑
那封卷好的信从竹筒里滑落出来,眼看就要落入溪中的时候,却被一阵崖上的崖风吹走,向着那处没入云赌高崖之上而去。
“当然,坐在崖上想着情情爱爱,大概也是不应该的事。不过我们应该不至于需要这样去多管闲事。”
丛刃看向了一旁的神河。
“所以那封信是不是那个少年寄的,那个少年到底是谁选的,师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当年做了一个窃国者,现而今又要做窃剑者。哪怕将那些东西得再如何冠冕堂皇,一个窃字,总是不可避免的。”
槐安最后一代帝王,是后帝李阿三,这样一个对于妖族永远怀抱警惕的帝王,如果当初没有死在崖上,自然不可能让神河这样一个来自黄粱的大妖得到槐安的帝位,从而借势席卷人间。
所以丛刃的一个窃字,自然合情合理。
神河脸上毫无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丛龋
而后缓缓道“你好像有些心慌。”
丛刃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神色漠然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人间空,平静地道“是的。”
这个白衣剑修身上蓦然出现了无数细微的光点,而后化作无数世人不可见的细线落向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