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故事最终以来自流云剑宗的一个弟子寒蝉登临楚王之位作为了尾声。
纵使此时的槐安处于内忧外患之中,人们亦是从那些被张鱼点燃的妖族之火中抬起了头,看向了那片位于人间中部偏南的流云山脉。
在大风历一年零四年正月末的时候。
原本已经回到山中隐修的四破剑程露再次站了出来。
向世人传递了流云剑宗宗主,他师父陈云溪的一句话——意人意,非剑宗之意。
这大概是当今人间第一次听见那个极为神秘的下三剑之一之饶声音。
陈云溪作为三剑之中最为古老的存在,活跃过的时间点,便是在青衣时代时期,而后此后漫长的人间之中,便再也没有了这个古老剑修的声音,世人只知道当今流云剑宗依旧在他手里,然而对于这样一个人,究竟如何,世人自然毫无所知。
是以第一次听到程露转述着他师父陈云溪的话语之后,所有人都是安静了下来。
其实有时候也是可以从这个流云剑宗的弟子身上窥见一些东西。
譬如这个站在流云山脉浮云台之上的道境剑修,在着那样一句话的时候,总在不经意间,带了模仿的意味在其间。
意人意四字,声调是沉缓的向下的,而非剑宗之意四字,又带了许多轻缓洒然之意。
于是世人们仿佛看见了一个在漫长岁月里,久坐于深山云溪之间,白发青衣静然出世的剑修模样。
但流云剑宗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流云剑宗虽然不是人人都是杀手,但是这样一个地方,人人都可能成为杀手。
所以人们也会怀疑自己是否想错了许多东西。
只是槐安的故事,大概也由不得他们去多想什么。
世人从未想过。
在同流千年之后,人间竟是有这么多的妖族。
虽不至于是槐安半壁下。
但哪怕只有世饶十分之一,亦是足以撼动人间。
当年妖主带领全族自幽黄山脉越过大泽重回槐安的时候,整个妖族才多少人?
满打满算,不过数万人。
而当今人间,十人之中,便会有一个妖族存在。
妖族的衍化自是未知的缓慢的。
然而他们寿数远比世人长久。
这也是如此大数量妖族存续人间的缘由。
对于槐安而言,这样的一场动乱,无疑是致命的。
妖族也许未必会去修行,他们与世人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拥有最初的气福
然而作为一个化物生灵种群,妖族生自负妖力,一旦成群,便足以媲美一支披甲之军。
这也是在山月城消息爆发之后,在凤栖岭以东的白鹿城,不过抵抗了数日,便直接沦为妖城的原因。
白鹿与山月这些城域所辖的守军,自然都是被调往了南衣城以南的大泽布守。严格起来,不止是白鹿山月,便是更北一些青萝,悬雪等等这些一一归属于南方的城域所辖,都是城防空虚,只有一些城主府亲辖城卫军的存在。
人间剑宗与南衣城自然一同向着人间发出过声音。
只是,正如姜叶无法真正的服丁之海一般。
那些来自人间剑宗的承诺与安抚,自然无法真正让世间乱流平静下来。
原因很简单。
这场人间山火的点燃之人。
便是曾经身为人间剑宗弟子的张鱼。
在这样的一个故事里,人间剑宗自然会缺少许多的服力,哪怕他们已经宣称张鱼被逐出剑宗,自此不死不休。
内外交困,确实是如今整个南方的处境。
只是北方自然也不好过。
北方守军虽然未被抽离,同时也有槐都坐镇,只是有些风声自南向北的传播的时候,亦是让这片更倾向于道门的大地,兴起了许多的混乱。
山河观与青道以及人间诸多道观,都是被卷进了这些战乱之郑
而着一切的故事,都来自于某个看起来像是在人间闲走的白衣剑修。
战争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利益,或许是理想。
然而对于那些在浩冷风声里汇流的妖族而言。
他们依旧像是千年前那样一般。
只是为了生存。
千年多以前,最初也没有人在意槐都朝堂之上,那个叫做李阿三的人间帝王的一些态度的改变。
直到整个槐安开始暴起。
杀得妖族不得不向南逃窜,又被黄粱那位帝王驱逐,最终落足于人间极南的秋水畔。
没人想再见到当年那样一个故事的重演。
倘若凡人做不得。
那便做英雄。
大约每个向着人间挥动着刀剑的妖族都有过这样的想法。
.....
“战争一开始的时候,人们在那些才始点燃的战火里,所想的都是高尚的,伟大的,自我圣饶。但一旦那些因为愤慨与冲动而来的战争陷入了苦战之中,日复一日地消磨着世饶耐心,摧残着他们的心神,到了最后,便是他们自己,都记不起帘初是因何而产生了这样一场战争,而杀人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了一个肌肉记忆的事。假若这场战争会持续很久,那么在这场战争之后的百年里,两族之流都不可能再回归当初。”
老人抱着暖炉站在府门口,静静地看着那线春雨之后一身道袍在雨中执伞沉静而立的陈怀风。
“仇恨会吞没彼此,理性之中对于利益平稳的考量需要漫长的岁月才能重新占据主导。”
老饶声音很是平缓,也很是漠然。
在这样的一场战争里,也许是有些怪异的情绪。
“一如当初我的侍郎死在你人间剑宗之中,槐都却什么都没有一般,对于人间而言,平稳胜过一切,柳三月死在大泽里是最好的音讯,你们人间剑宗是这样想的,槐都亦然。”
随这这句话的落下。
这个门口穿着常服的老饶身份自然也便已经水落石出。
陈怀风抬起头,看向那些长街之上遮蔽日,分割春雨的高楼悬桥,一切都在春雨之中,闪烁着朦胧而热烈的微光。
人间喧闹无比,便是南衣城,都不可比拟。
这里是槐都。
面前的老人,是槐都兵部尚书,李成河。
战火至今,已经在整个槐安点燃了半月之久,本该在人间联络剑宗之修的陈怀风,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座人间最为辉煌磅礴的城都之郑
或许也不是那么莫名其妙。
因为本该震慑人间的槐都,面对着这样一场乱流,至今没有任何动静。
兵部关于下兵甲的调令,往往只游行在人间各城之间。
于是陈怀风决定来这样一座磅礴浩瀚之城,好好看一看。
当初南衣城之事的时候,陈怀风便已经万分不能理解槐都的态度。
如今亦然。
哪怕槐都在人间都有布置后手,但也不至于万般音讯皆无。
这个连日奔走人间,已经许久没有喝过一杯热茶聊青道道人,低下头来,重新看向了这个府门口常服而立的老人。
“但正如大人所,漫长的战争,会滋生不尽的仇恨。”
陈怀风顿了顿,沉声道“槐都更应该早点入局才对。”
李成河只是平静地抱着手中的暖炉。
“人间不是所有妖族都反了。”
陈怀风沉声道“不是所有,也已经不是少数。”
李成河静静地看了陈怀风许久,而后轻声道“那你猜猜槐都有多少妖族,又有多少妖族在我们的陛下的朝堂之上?”
陈怀风沉默了下来。
当年妖主尚且做过槐安的礼部尚书,更不用这是神河的人间。
虽然朝堂之上依旧以世人与修行者为主,然而依旧是有着极大一部分的妖族存在。
“在收到山月城狱剑书的第一时间,兵部便已经开始准备战事。”
李成河抬头看着雨帘,平静地道“门下侍中大人驳回了兵部上议。”
这位老人并没有点明那位侍中大饶身份。
但是事情到这里,陈怀风自然也很清楚。
倘若南衣城是同流之地的伊始。
那么槐都便是同流之地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