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帝等人出了城门之后,翻身上马慌不迭的朝益州的方向奔去。
怕火把太多暴露自己,泰昌帝只命领路的侍卫打了火把,他们在后面跟着。马少人多,大部分侍卫没有马,只能呼哧呼哧喘着气在后面跑,很快就被吓破了胆的泰昌帝甩的远远的。
出城没多久,一行人经过小树林时,不少马匹长鸣一声,摔倒在地上,连带马上的人都被摔的老远。
金永康也未能幸免,从马背上飞出去后撞到了树干上,最后摔到地上,摔的七荤八素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一摸自己的口鼻,竟然触到了一手血,当即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泰昌帝年轻的时候也领过兵,知道这是遇到绊马索了,心下大惊,竟然有人在这里拉绊马索!岂不是有敌人埋伏!
随行的侍卫叫道:“皇上,可要救助他们?”
皇上没有说话,惶惶如惊弓之鸟,处处风声鹤唳,拼了命的抽打着身下的骏马,眼中只有领头的那个火把,只要跟着那个火把,他就能跑出南阳地界,逃到安全的益州。
侍卫们见皇上只顾往前跑,也只得抛下受伤的同伴,跟着一起往前跑。
前方道路曲折,领路的火把在转弯过程中突然掉到了地上,泰昌帝心中一惊,随后便见火把又被捡拾了起来,继续往前跑。
泰昌帝心中稍定,回头看此刻仍跟着自己的人,侍卫已经不足二十,大臣就只剩下了章毓谦。
前方举着火把的探路人越跑越快,走的都是羊肠小道,崎岖坑洼,盘绕曲折,泰昌帝费了很大的劲在追赶。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箭矢穿破空气声传来,嗖嗖几十声,将泰昌帝身后的侍卫们又射下大半。
章毓谦不幸被射中了大腿,他本来就骑术很差,这下惨叫一声跌下马去,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头也不回的跑了。漆黑的夜里,他拖着流血的大腿在泥地里滚爬着,恐惧的哭嚎着。
举着火把的探路人跑进了山里,开始往上跑,哒哒的马蹄敲击山石地面的声音在夜里十分清晰。
泰昌帝心中疑惑,怎么去益州还要翻山越岭不成?然而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只能策马追在后面。
只要到了益州,他就安全了,他还是大夏的君王,等着朝廷大军来接他就行。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艰难山路,众人终于来到了一处高高的山崖。
此时已近拂晓,天色微明,青黛色的光线笼罩着大地。山崖上生长的杂木似乎都被人砍伐清理过了,光秃秃的一片开阔的平台。
山崖平台上似乎有几个模糊的人影,泰昌帝心里陡然紧张了起来。
等跑近一看,竟然是章毓卿带着十几个侍卫并排站在那里。
泰昌帝来不及想章毓卿是何时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看到章毓卿身后的侍卫后大喜过望,他正愁护卫他的人手不够。
“陆夫人!”泰昌帝勒停了马,叫道。
章毓卿微笑看着他,目光中有种终于尘埃落定的悲悯。
“你在此处歇脚?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快走!”泰昌帝喝道。
章毓卿摇头,“我不是歇脚。”
她的态度太过平静,眸光又太过冷酷,让泰昌帝心中无端起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泰昌帝问道。
晨风吹起了章毓卿鬓边的一缕碎发,她抬手将碎发别到了耳后,微笑说道:“等人。”
等人?!等什么人?泰昌帝手按上了腰间的刀,眯着眼睛问道:“等谁?”
章毓卿似乎是没看到泰昌帝随时可能拔刀杀人,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似笑非笑,缓缓说道:“等两个人,一个是我的仇人,一个是我的亲人。”
泰昌帝心念电转,他肯定不是章毓卿的亲人。
那……就是仇人!
他怎么会是一个乡下丫头的仇人?!泰昌帝顾不得想那么多,脸色森寒,扬鞭怒吼道:“走!”
侍卫们和泰昌帝疯狂抽打着胯下骏马,慌不择路的往前跑去。
章毓卿打了个手势。
和她并排站着的二十个侍卫拿出了藏在背后的小巧的弩箭,一阵遮天蔽日的弩箭发射出去,前方侍卫们纷纷惨叫着落马。
然而冲在前面的泰昌帝有后面的侍卫做肉盾,连同两个侍卫还是跑了出去。
章毓卿不为所动,仍然站在那里。
不多时,山道上又响起了马蹄声。
一个身形精悍,个头极高的男子策马跑了过来,手里提着面如死灰的泰昌帝,马背上还挂着两颗鲜血淋漓的脑袋,赫然是跟着泰昌帝跑出去的那两个侍卫。
金色的朝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照在来人英俊的面容上。
看到他的一刹那,章毓卿绽开了一个笑颜,眉目舒展,笑容温暖。
来人把泰昌帝毫不客气的扔到了地上。
泰昌帝在地上滚了几圈,脸上被尖锐的山石划破了好几个地方,鲜血淋漓,哀嚎不已。
“陆,陆夫人!”泰昌帝抖的像筛糠一般,“快,快救朕!朕封你为县主,不不,公主!朕封你为公主!”
章毓卿笑容很温柔,语气很讥讽,“哎呀,我还有这么大的福气?”
然而那温柔笑容落在泰昌帝眼中,仿佛死神冲他举起了锋利的镰刀,下一瞬间就要收割他的性命。
“你,你是谁?”泰昌帝哆嗦着看向了擒住他的那个男子。
就是这个人,在半路上悄无声息的击杀了持火把领路的侍卫,代替那个侍卫举着火把一路把他们领到这没有人烟的山上。
从他们出南阳城开始,根本就是步步都踏入了一个个早已准备好的陷阱和圈套之中。
男子从马上飞身而下,提起挂在马鞍上的一柄染血的长枪,咚的一声,重重的扎入了地下。
长枪上的红缨在晨风中飘扬。
金色的阳光下,雪亮的钢枪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认得这杆枪吗?”男子冷冷的问道。
趴在地上的泰昌帝如同一条丧家之犬,看到那杆枪后脑袋一片空白。精钢所铸的长枪,长杆尾部镶着一个金色的睚眦,那曾是大夏名将盛道亭的武器,一杆钢枪杀的胡人胆战心惊,牢牢守住了鹿儿卫,让胡人二十余年不敢进犯大夏一步。
泰昌帝脸色惨白,壮着胆子看了眼那杀神一般可怕的男子,从他英俊的面容上端详出了几分盛道亭的模样。
“你是盛道亭的儿子?!”泰昌帝惊叫道。
从青州出了个会使一手好枪法的归心将军开始,到江夏王叛军中有一个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使枪的蒙面银甲将军,泰昌帝心中一直都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不敢深思的恐惧猜想。
是不是被他杀死的亡灵又回来了,找他复仇来了!
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笑话!他是皇帝,富有四海,站在最高权力的顶点上,怕一个亡灵?!
然而当亡灵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要取他性命,泰昌帝不可抑止的恐惧到瑟瑟发抖,他转头看向了章毓卿。
“陆夫人,你是忠臣之后,又是二品统制夫人,怎么同逆贼混在一起?”泰昌帝哆嗦着叫道,“朕跟你可无冤无仇!只要你协同朕拿下此贼子,朕,朕……”
章毓卿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泰昌帝,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了三个牌位,端正整齐的摆放在了朝京城方向的地上。
瞧清楚上面的字后,泰昌帝瞳孔急缩,眼皮狂跳了起来。
“鹿儿卫之变,胡人一路杀进京城,千千万万的无辜之人因你的野心丧命,我亲生父母皆惨死在那场劫乱之中,那时我不过两岁,自此颠沛流离,尝尽苦难。好不容易有好心人收养了我,我又有了父亲,可我第二个父亲也被你砍下了脑袋。”章毓卿冷冷的说道,“你说你跟我无冤无仇?你错了,我跟你是不共戴天之仇!”
不诛杀泰昌帝,她此生寝食难安,活着都是在受罪!
漆黑的三个牌位上用金粉写着三个名字,父亲章作明,母亲安如雪,养父盛道亭。
泰昌帝吓的惊叫了起来,“朕是皇上!你杀了朕,太子不会放过你的!你不怕死吗?”
“也就你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生才贪生怕死!”章毓卿轻蔑的说道,“你放心,太子我也会杀,你若是死后在地狱里寂寞,可以保佑我早点把太子杀了,送你们父子在地狱里团聚!”
盛归心将泰昌帝从地上提了起来,一脚踢向泰昌帝的后膝窝,让他面朝三个牌位跪下。
泰昌帝颤抖哆嗦着哭叫道:“朕错了,朕知错了!求二位饶朕一命吧!朕在皇觉寺供奉他们三位,追封他们,朕还给天下发罪己诏!求你们饶了朕吧!朕真的知错了!”
章毓卿冷淡的说道:“省省吧,我这人不爱听人道歉。”
盛归心高高的举起了一柄长刀,锃亮的精钢刀身折射着耀眼的雪光,落入每个人的眼中,锋利的钢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砍下了泰昌帝的头颅,溅落一蓬鲜血。
狰狞的头颅骨碌碌滚在地上,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惊恐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