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粮食为重的时代,酒可能会相对鸡肋一些,不是过年过节不是迎亲接友一般不会有酒,但酸菜、菜干等就绝对是生活必需品。
但市里就这么几家供销社,这么几家工厂和国营饭店,根本就消耗不了太多。而现在也不允许私人买卖。
“还是要走出去。”
不管是酒还是菜类都要走出去。
外省、北方有更广阔的市场,有更大的需求。但从南到北是需要勇气的。合作社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抿抿嘴,低下头。
不敢。
从石河村到市里就已经用尽了他们所有的勇气,除了郭杜鹃,其他人连省城都不敢去。太远了,担心人生地不熟的被欺负了,更担心一不小心就回不来了。
他们识字不多,有时候连地名都认错,坐错车也是常有的事。在本市,还能自己回来,要是去到外省他们还真不敢肯定自己能回来。
“我想出门去看看。”郭杜鹃一直想要去外面看看,“可能去不了北方那么远,但我想,附近市附近省还是可以的。”
虽然郭杜鹃是土生土长的姑娘,但她跟着张川学习,眼光逐渐开阔,看的更远更高。也因为去过市里、省里,经历多了,见识广了,胆量也就大了。
看安国邦和安四叔等人把希望寄托在郭杜鹃身上,安荔浓提醒他们,“别忘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优势可以利用起来。”
“什么优势?”
“来自全国各地的知识青年们。”
安国邦愣了一下,“啊?”
大家都没想到安荔浓说的是那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因为石河村偏远偏僻,还偏穷,所以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知识青年因为各种原因来到石河村,希望在这片广阔的田地有一番大作为。
一开始,本地人也是热烈欢迎的,都希望知识青年能够带领他们走向富裕。但是,现实很伤人。
知识青年的学识有多少大家不知道,但干活是真的不行,拖后腿太严重。
干活不行,事儿还多,大家慢慢的从开始的欢迎、敬佩、感激到现在的鄙视、嘲讽、瞧不起。
安四叔摇摇头,“他们不行。干活不行,思想也不积极,事儿更是一茬一茬的多如牛毛。”有时候,看着就烦人。
“地里的活,知识青年肯定不如我们本地人,这是必然的。但我们不能因为他们不会干农活,就否定他们其他的优点、优势。”
“我们应该扬长避短,发掘发挥他们的优势,利用他们的优势。至于干农活不行,那就不干农活呗。”
安四叔疑惑,“不干农活,他们吃什么?”
“其他的呀。例如推销。”
“我们让他们回自己的城市推销我们的酒、酸菜、菜干,拿工分、提成。推销越多,工分就越高,他们分到的粮食和钱也越多。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拒绝。”
相对于农活,安荔浓相信知识青年们肯定会更愿意出门推销。
“他们从城里来,对城市熟悉,而且家里肯定有亲戚朋友在不同的工厂上班,推销起来也比我们要容易更多。”
安国邦和安四叔对视一眼,觉得可行,但又不敢轻易尝试。
都怕出事。
怕这群青年一去不回。
毕竟,他们都明白,这群知识青年们做梦也想回到城里去。
思来想去,安国邦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我找他们谈谈。或许,他们不愿意?”安国邦自己就笑了,想也知道不可能的。
那群人,想离开都快想疯了。
安国邦去找知识青年们聊天,让他们觉得自己有人脉有能力能推销成功的就报名。毕竟,想要拿工分和提成,就要把酒和酸菜、咸菜等成功推销出去。
“想清楚再报名。出门一趟最少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如果拿不到推销的工分和提成,又没有下地挣工分,那你们就只能喝西北风。”
“好好想想,明天到我这报名,我给你们开介绍信。”
有人想立刻报名,有人考虑衡量中,有人觉得应该先给家里打电话或者发电报问问安国邦在平静的水面抛下一颗大石头后离开,忙着呢。
安荔浓也收到了大石小石寄过来的信,还有夹在信纸里的几毛钱。安荔浓笑了笑,“两个憨憨。”
看着信,安荔浓心口暖暖的,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两个石憨憨告诉安荔浓,他们放学后偷偷糊火柴盒赚钱,以后就能给安荔浓买很多很多的糖。
“真好。”
安荔浓很奇怪,以杨雪晴的聪明怎么会教出两个憨憨来?
大石小石在信里说,他们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吃肉了,突然吃到安荔浓寄回去的肉就特别的超级的高兴。
到底是有多高兴?
就‘高兴’两个字就写了一行。安荔浓数了数,竟然有七个‘高兴’。
果然是孩子。
难道‘高兴’两个字写多了,就能更高兴?
就这张信纸,安荔浓就能想像到兄弟两人头碰着头的趴在桌子上写信的情景,你写一句,我写一句。
大石的字明显比小石的要更好一些,语句也更顺畅。说话自带‘小大人’的语气,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哥哥。
而小石更孩子气一些。想到什么写什么,还有好几个错别字,然后被大石改了过来。一封信涂涂抹抹好几处,安荔浓吐槽,“就不能换一张信纸”然后,很无语的发现自己看错了,因为这信的最后一行用括号标明看背面。
翻过背面,是卷抄过的信,没有了错别字,也没有了涂涂抹抹。
安荔浓真的哭笑不得,“节省。”
更多的是暖心,连一张信纸都舍不得浪费的石憨憨,竟然给她寄来好几毛钱。钱虽少,但情义千斤重。
安荔浓决定给石憨憨寄一叠信纸,让他们想写就写。
不过,大石小石的信让安荔浓更加坚定了让石河村的酒、酸菜、菜干走出去的决心,走出去的想法绝对是正确的。
大石小石生活在京市,都缺肉缺菜,更不要说别的地方。
把石河村的农作物送出去,送到更远,应该能成为石河村的一个发展方向,应该能带动石河村的经济发展,带来更多更好的收益。
京市宋家有两个工人,也只有两个孩子,但也要好几个月才能吃一次肉,平时蔬菜也不多,那别的人家呢?
会不会更需要菜和肉?
甚至酒?
安荔浓撑着下巴,深思,石河村不缺酒,不缺菜,但他们是不是可以在酒、酸菜、菜干上再加上一个肉?
腊肉、肉酱那个更好?或者两个都可以增加?
腊肉保存的时间长,也方便运输安荔浓的手在桌面上轻轻的敲,‘叮咚,叮咚’,“可以。”
安荔浓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啊。疼。”
“呼呼。呼呼。疼死我了。”安荔浓看着发红的手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可以建议增加腊肉。”
肉酱也可以。
香菇肉酱、菜干肉酱,应该比酸菜更受欢迎。
但是,肉哪里来呢?
城里人吃不起肉,一是因为穷,二是因为没有票,三是因为供销社没有。而乡下乡下可以养。
个人不能养,但村委会可以。
以村集团的名义养猪、鸡、鸭,还怕没有肉吗?还会缺肉吗?
“小荔枝,你在想什么?”安国邦的大手掌在安荔浓眼前晃了晃,“信里写什么了?”
“没什么。”安荔浓摇摇头,然后问安国邦,石河村能不能养猪养鸡?
安荔浓记得她曾经在农业博物馆里看到过‘桑基鱼塘’的介绍,听说,粤地区的很多人家是靠着‘桑基鱼塘’发展起来的。
‘桑基鱼塘’是种桑养蚕和鱼塘相结合的一种生产模式,对于72年来说,新颖又遥远。但同时也是一个机遇。
就看安国邦和石河村人敢不敢?
什么是‘桑基鱼塘’?
‘桑基鱼塘’就是在鱼塘边上、鱼塘附近种植桑树,以桑叶养蚕,用蚕沙、蚕蛹等作为鱼的饲料,然后塘泥再成为桑树的肥料,形成塘边种桑,桑叶养蚕,蚕蛹喂鱼,塘泥肥桑的环形圈。
互相利用,互相成全,以达到鱼蚕双赢的效果。
安国邦第一次听‘桑基鱼塘’的说法,“我们的鱼塘边上也种了果树啊。”在石河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小鱼塘,鱼塘边上不是种了桑树就是种了龙眼树或者杨桃树、芒果树等等。
不过,养蚕的人家不多。
养蚕不仅需要大量的精力,蚕还容易死,而且死就是一片,常常让人血本无归。慢慢的,养蚕的人家就少了。
特别是粮食紧缺的时代,蚕丝再贵也没有粮食重要。
“爸,桑不仅能养蚕,桑葚还能酿酒。”
这正好是他们需要的。
“小荔枝,你再说说,说得更详细一些。”安国邦拿出笔来,像个好学的小学生,认真又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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