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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们来到了这段步道中的某处,这里的道路两旁被各种窝棚和帐篷构成的村落堵得严严实实,而这些村落里住着的,也尽是些灰头土脸、目光呆滞的人。
不多时,他们就踏过那些还在睡梦中的人的身体,从拥作一团的帐篷中勉强挤出一条路来。
“之前我可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人被塞在城墙之后啊。”卡珊德拉喃喃道。
“这些人就是所谓的‘乡下人’了,”希罗多德轻声说道。
“他们就是因为伯里克利的政策而受苦最多的人。毕竟背井离乡,从原本居住的山谷和野地中迁出来,然后在这里像叫花子一样挤作一团,怎么看都是遭罪的事情。”
然后,卡珊德拉注意到,在那堪称精致的城墙上,那高耸的城垛后放哨的,就是那些雅典重装步兵。
这些士兵的面貌和她之前在墨伽里斯面对并击败的那些敌人十分相像。
这些人一副不得闲的模样,一边在那里发号施令,一边还谈论着乡间发生的大事小情。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担心?
出于某种初来乍到的好奇,卡珊德拉将自己的感知朝那边延伸了一下,听到了些许对话。
“城外越来越不太平了。谁能想到那些幽深的洞窟里藏着那么多阿瑞斯信徒?”
他们的声音并不敢放的太大,好像是被纪律禁止谈论这些。
“听说他们已经血洗了许多村庄,惨不忍睹啊真该死!伯利克里就对城墙外的惨状不为所动吗?雅典人城墙外的情况居然要靠一个佣兵来解决?”
“那是巨神之子,不是普通的佣兵,放尊重点!还有,伯利克里早就让那些人都进入城内了,是他们自己舍不得家产,躲着不进来!”
“说得轻松,舍弃耕地、猎场和农庄进来当乞丐吗?”
“那不舍弃这些,难道让咱们出城跟斯巴达人的重装步兵正面对抗吗?那可是斯巴达人的步兵方阵!薛西斯的大军都在他们面前血流成河!难道你想让你的孩子没了爸爸,你的妻子跟别人上床吗?”
“哈哈,说得好像他不死,他的妻子就不跟别人上床一样。”
抱怨正在迅速升级成为争论,然后变成了恶意的人身攻击,最后在一个明显是高级军官的人的路过中,这场士兵之间的呛声才算被压下去。
巨神之子?蓝恩在这里清缴阿瑞斯信徒吗?
卡珊德拉出身斯巴达这种典范式的古典军国主义城邦中,她完无法想象有人会在高压的军队里搞私下议论这种事。
雅典人在墨伽里斯的失败是应该的。
她这么想着,只是因为身边的希罗多德是雅典人,因此为了避免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友谊,并没有把话说出口。
希罗多德轻车熟路的将卡珊德拉带向了一个大型演讲台。
这样的景象对于斯巴达出身的卡珊德拉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
在这里,成千上万的华贵长袍包裹着成千上万人的躯壳,成千上万的秃头正在日光下闪耀。而这些躯壳的主人,正高举着手臂,大声将批判的言论甩向对方。
而在人群中心的演讲台上,伯利克里像是大海中的一片孤舟般停留在那里。
“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希罗多德说道。“他就是伯里克利,雅典方面的总帅。”
卡珊德拉并没有跟蓝恩一样的运气,能够直接听到伯利克里那声名卓著的演讲技巧。
因为在她和希罗多德到来的时候,正有一个蓄着络腮胡,看上去比伯利克里要年轻一截的人正在对他发出紧追不舍的质问。
“我们还要让这个骗子骑在我们头上多久?伯里克利这次依旧表现出了自己的那些‘长处’:畏首畏尾,迟疑不前,一再妥协却无法得到让人满意的结果。看样子,他根本不会别的,只会专注于涨敌人的志气,灭自家人的威风。”
说是质问伯利克里,但是就算是卡珊德拉这种刚来的人也能看出,这人更倾向于说服听众,让人群的声浪直接给伯利克里定性。
不,不如说正因为卡珊德拉是个刚过来的外邦人,她才能看出来这个人的演说策略。
本地的雅典人基本已经被情绪裹挟了。
希罗多德接着指向了那个找茬的人,说道:“克勒翁,是个煽风点火的家伙。这人整天说些人们想听的话,也不管说法实际与否。”
“我倒并不是为了我的雇主而辩解。打从伯里克利从政以来,辩斗也好,兵斗也好,他都没少经历过。但是啊,像克勒翁这样的对手,他也是头一次见。”
“你跟他讲道理,他并不会接招,反而直接去挑动听众的情绪。而等你也想利用情绪时,这家伙反而会转过头用道理来针对你,说你怎么能不讲道理。”
卡珊德拉顿时就感觉到一阵厌恶,这是来自她耿直性格的直接反映。
终于,这场演说在喧闹中散了场,期间还有激动的雅典人朝伯利克里扔了颗烂苹果,让他狼狈不堪。
目的是控诉伯利克里不顾城外农庄、田野,面对斯巴达人软弱避战的政策。
克勒翁则以此大做文章。
希罗多德作为中间人,领着卡珊德拉朝着伯利克里走过去。
当他们走近时,卡珊德拉发现,伯里克利刚才站在台上时,脸上那种雕像般肃穆的神情此时已经不复存在,他的脸上现在只剩下了疲倦和沮丧。
“老友?”希罗多德首先打了个招呼,伯利克里这才抬起头来。
他看见了希罗多德的样貌,脸色缓和了不少,那神情就好像一个人在连绵数日的阴雨之后,终于见到了太阳。
“啊,我的老友,你回来了。”
伯利克里让护卫退开,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卡珊德拉注意到,希罗多德在与伯利克里拥抱时,顺道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什么。
而后伯利克里看她的眼神就柔和了很多。
看来希罗多德有认真地说她好话,这会让她接下来的行动顺利不少。
“你是想参加我的宴会?”
伯利克里礼貌的问,卡珊德拉则点点头,依照之前希罗多德的交代说着。
“我想要找一个女人,我的母亲。这不仅是我的事,也关系到一个对雅典非常危险的组织。总之,我正寻求着你那些侧近同僚的智慧。”
“酒会应该是个足够私密的场所,能让我把秘密告知给你。”
伯利克里对此不置可否,他是雅典执政官,这个几十万人的城市每个人都想跟他说上话,表明自己的事情有多紧急,能不能插个队、优个先。
而在一边的希罗多德,则观察着情况,不紧不慢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在担心晚宴邀请外邦人会引起雅典人的不满,这很有可能。但我们可以先做点前置准备。”
“卡珊德拉可以先给你帮几个忙,这样别人就会以为她是给你办事的帮手,而不是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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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