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约好跟武老见面的时间,却因为健康原因被推迟。传闻武老有些不舒服,家庭医生建议先静养,然后再用中药调养。
毕竟武老已经很老了,他的健康不是小事。所有的行程都被打乱,余林没有办法,只能在宾馆里干等着。
吴贤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余林想知道什么消息,一头扎进西洲市的驻京办里,喝了几场大酒,又见了些朋友,很快便知晓京城的风云。
站在余林的面前,吴贤恭敬的好像个小学生,把自己探听出来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最近武家的日子不好过,跟另一个家族,霍家起了冲突,好在双方的老爷子有过命的交情,虽然摩擦不断,但却依然保持着克制。
但是,随着武老身体抱恙,霍家开始磨刀霍霍,毕竟上面的位置就那么多,推下去一个,自己就能多坐一个。
政治斗争一直都非常的凶险,余林没想到会赶上这样的事情,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还要坚持拜访武老,那就会被贴上武老的标签。
余林沉吟后问:“武老的身体,究竟怎么样?”
吴贤低声的说:“感冒,真的只是个小感冒,但武老今年恰好八十四……”
有些民间谚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比如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
放在年轻人身上,只是一场小小的感冒,但放在八十多岁的老人身上,可能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武家的富贵,全系在武老的身上,对于武老的健康问题,武家人肯定会非常的慎重。
余林闭上了眼睛,用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沙发的扶手。吴贤立刻闭紧嘴巴,他知道这是余林遇到重大决定时,形成的思考习惯,一旦作出决定,那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半晌后余林睁开眼睛:“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个世界上,不是我们不选,不站队,就能两边都不得罪。毕竟我父亲跟武老是老战友,我的身上已经打上武老的烙印,其实我们根本没得选。”
吴贤依然没开口,专注的倾听,虽然已经猜到余林要说什么,但没落实终究还是有变数。
“找个机会,再求见一次武老,毕竟我父亲是他的老战友,我要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边。”
感冒是真感冒,但也没严重到不能待客。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姿态,也是在遴选外界的关系,毕竟很多人都可以共富贵,不可以共患难。
看似风头正劲的武家,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波折,现在就开始做压力测试,总好过事到临头时的手忙脚乱。
只要拿出诚意,就能得到诚意。
余林再次拜会的请求,很快便得到回应。武家人同意了,武老还把会面的地址,定在疗养院里。
余林出发了,多少带了些义无反顾。吴贤拎着个果篮,腋下夹着佐官刀,跟在余林的身后。
疗养院在京郊,这里绿草如茵,一颗颗巨大的梧桐树,伸展着好似巴掌般的枝叶,在风中不断的颤动。
疗养院的中央,还栽种着几棵油桃树,红彤彤的桃子挂满了枝头,一阵阵的桃子香味,让人情不自禁的多吸两口。
桃树旁有个凉亭,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凉亭里下棋,持白子的只剩下了一个卒,持红子的已经成了光杆司令。
霍老非常的开心:“武老头,有句话你听过没?过河的卒子胜个车。你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还是不要挣扎,投降了吧!”
“投降,你是在开玩笑吧?我这辈子就没投过降。”武老敲了敲棋盘,忽然间眼睛一亮,对着余林招了招手:“小子,这边。”
霍老转身看过去,忽然间眨了眨眼睛:“那小子带的物件,我怎么看着眼熟?好像一把……”
“别猜了!就是当年我们在土岭乡击毙山本,缴获的佐官刀。”武老的脸上全是笑容,轻轻的咳嗽两声后说:“当年被小余埋了起来,后来怎么都找不到了。没想到……”
余林带着吴贤,对着两个人点了点头:“武老好,霍老……”
余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霍老。外界传言两家正在斗法,怎么两家的老爷子却在这里下棋?
余林的父亲是武老的老部下,霍老跟武老平级,偶尔也会带队穿插打游击。小的时候余林就见过霍老,霍老也认识余林。
“小家伙,把你手里的佐官刀拿过来,让我仔细瞧瞧。”武老把棋盘一推,上面的棋子全都乱掉了。
霍老倒是没计较武老耍赖,双眼烁烁的盯着佐官刀。
武老把刀抽出来,曾经寒光闪闪的长刀,现在变得哑然无光,刀刃不再锋利,仿佛上面蒙了一层黑油,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泛黄,有了些许的锈迹。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不止在两个老人的身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也让曾经锋利的刀,变得锈迹斑斑。
握着刀柄,看着刀上的刻字,武老点头说:“还真是这一把。”
霍老拿过长刀,把玩一番后说:“我记得当年小鬼子扫荡的时候,是你带着人,把他们引进了口袋阵,然后缴获了这柄佐官刀。”
余林对着吴贤使了个眼色,吴贤立刻心领神会,从兜里拿出照片,捧在桌上:“跟佐官刀一起发现的,还有九二式重机枪一挺,三八式步枪三支,刺刀三把,子弹一千多发……”
武老拍着巴掌说:“这下就对了,当年缴获的这批东西,没有人私吞,只是埋得太隐蔽,后来找不到了!”
霍老沉默了好一会,把刀放在桌子上:“一眨眼都过了这么多年,你跟我也都土埋脖子,也没几天的活头,要不就儿孙自有儿孙福?”
武老还没有睹物思人,霍老先动了感情。这把刀仿佛又把他带回峥嵘岁月,大家伙有过命的交情,战场上没被送走,可不能在和平年代憋屈没了!
武老深深的看了霍老一眼,把手一伸说:“那就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操劳了一辈子,也该颐养天年了!”
霍老的手拍在武老的手上,两个人相视而笑。
余林跟吴贤相互望了一眼,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也成了一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