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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来得及回家,杨柳方是穿着父亲的衣服和师父一起出发的。走在火车站的杨柳方,能够感觉到别人诧异的目光。一个不满十九岁的年轻人,穿上一套60多岁老人穿的老气横秋的衣服,的确有点不伦不类。但此刻他顾不得太多,牢牢地夹着自己的包,和师父并排向前走,好互相照应。
十一月份去往西北的乘客较少,火车站内没像杨柳方第一次去西州那样人像潮水一样拥挤不堪,加上又没有大旅行包的羁绊,所以他们很轻松地上了火车。找到自己的铺位,原来这次和师父上下铺,他怕爬高上低的不方便,所以让师父睡下铺。放好两个装着巨款的包,一起坐在下铺聊天。
“师父,我第一次坐火车就在这里,那个挤呀,各种谩骂,我根本不用走路,是被挤上车的。阿福,对就是李桐福,他根本没挤上来,为了保货,身上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
“唉,师父知道出门在外不容易,没想到那么难,都是师父把你害了。”
“师父说哪里话,父母管教孩子,出发点当然是好的。”杨柳方宽慰师父。
“阿福怎么样?”
“师父,他挺好的,头一年替我下乡卖货,承包了供销社的柜台后,他就在市里管供销社那一摊,毕竟是我阿爸阿妈的干儿子,真是知道操心呢。师父,他让我们把家具厅按生活场景布置,客户选购也方便了,对于我们厂家具的销售有了很大提升。”
“喔,你们年轻人见识多,思路广。”
“那也少不了老人的指点。师父,这次请您来,除了安考虑,还有想让您来把把关,我想给您收两个徒孙,厂子现在越来越顺利了,只靠我一个人下料忙不过来,一旦忙起来我根本离不开厂子,有两个已经在厂里干了两年了,我看还挺机灵,但还得请您再给把把关。”
“阿方,你长大了,师父老了,你比师父有出息,师父高兴。”二人聊着,乘务员推着小推车来卖鸡蛋和鸡腿面包牛奶之类的,杨柳方买了两份,和师父一起吃,有师父在跟前,杨柳方感觉特别踏实。
两天两夜之后他们到了西州站,二人走出车站,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带着师父穿过广场,饭都没来及吃,直奔批发市场,去了陈老板的摊位。
“陈大哥。”
“小杨兄弟,你回来了!听阿福说你回家卖祖宅?你说你这冲动的。老周也后悔死了,不该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唉,陈哥,谁都有困难的时候。钱的事情我师父已经帮我解决了。这是我师父。”
“叔叔好,我是陈新发,瑞安的。您叫我小陈就行。”
“喔,你好,感谢你对我阿方的照顾哈。”
“没有啦,叔叔,是他自己努力,我们现在都是跟着阿方做生意的。”
“你们太谦虚,阿方小,以后还请多帮助。”
“叔叔,放心吧。我们互相照顾。”
“陈大哥,我把款带回来了,您把周大哥叫回来吧,您也做个见证,我给他退股。把货款给他结算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你帮我看着摊。”
不一会儿,陈老板带着周老板过来了。
“对不起哈,兄弟,你看,这事儿闹的,没想到把你逼到卖祖宅,可我这真没办法了。”
“没事儿周大哥,谁家没个难的时候呢,这次我师父帮我们解决了。这是50000,您点一下。”杨柳方从师父手中将5板崭新的人民币递给周老板,周老板开始熟练地点钱。
“没问题。”
“那您帮我签个收据,写明退股及1988年10月货款付讫。”
“好的,谢谢你阿方。以后再有投资机会,一定还继续带着我。”
“放心吧。”杨柳方大度地表示。
“陈大哥,你这边的货款还有13200,师父,辛苦您点出来吧。”杨柳方等师父点完钱,接过来递给陈老板。“陈大哥,您在点点。”
“叔叔不是已经点过了嘛!”
“那也点点吧,大家都放心。”
陈老板很快点完钱,说:“没问题。”
“那您也帮我签个收据,说明10月货款结清了。”
“好嘞。”
做完这些,杨柳方瞬间坦然了许多,像紧绷的弹簧一样迅速崩开了。他去周老板那边买了一套新的工作服,直接在摊位上把父亲的衣服换下来收好。回到陈老板的摊位,带着师父离开。本来陈老板说要给他和师父接风,但杨柳方等不及,毕竟离开厂子这么多天,还是有些担心。
这次他没乘坐公交车,而是去了不远处找了张锋的车送自己回去,师父岁数了大了,不比年轻时候。经过一路的颠簸,他不想师父太累了。他和师父坐在张锋的车上,简单的介绍之后,让张锋带他们先去一趟供销社。
正在忙碌的李桐福眼观六路,看到杨柳方带着一位老人过来,连忙过来打招呼。
“叔叔好,您怎么来了?”
“阿福,你好啊,阿方担心一个人带那么多钱来不安,让我陪着来了。”
“阿弟,你可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这时秦家军、王山和艳华也过来打招呼,给师父问好。
“没事阿哥,事情办妥了,我师父给解决了。周老板的股已经退了,你回头把入股合同撕了就行了,还有他们的货款也部结清了。这里还有17000多,给你留下10000周转。能动公户就动公户,实在不行再用这个钱,因为咱们也不知道通知什么时候能执行结束。”
“嗯,知道了。你们还没吃饭吧?走咱们先吃饭。”
“别耽误生意,简单吃碗面就行,我们回厂里。厂里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没有,只是你不在大件家具没人下料,我让他们做一些小凳子,小餐桌之类的,喏,就这些。在卖,但情况不太好,城里对这种家具需求比较少。”
“喔,有活干就行,走,咱们先去吃面。”
“艳华,秦大哥,王山,你们在店里吧,离不开人,我带叔叔去吃碗面,午饭就给大家带回来吧。”说完带着杨柳方和他师父以及张锋,四个人去供销社旁边的牛头面馆子,要了四碗肉蛋双飞牛肉面。店主一看是李桐福,知道这位是供销社的五金门市部的老板,非常热情招呼他们,加的牛肉明显比给别人的多。
“叔叔,这里以面食为主,牛肉面是这里的特色,您先尝尝,不知道您习不习惯。”
“喔,我先尝尝。”师父喝了一口汤,吃了一口面。“嗯,不错不错,汤很鲜,面很劲道。”
“师父,您吃生蒜不?他们这里人说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来,我试试。”杨柳方给师父递过去一瓣自己扒好的蒜,师父吃了起来,感觉没有任何的不适。
“阿哥,锋哥,这两天雁滩你们谁去给厂里送菜了吗?没有的话咱们过去捎回去。”
“送过了,昨天秦大哥去的。”
“喔,那就好。”
四个人吃完面,李桐福又打包了三碗准备带回店里。杨柳方和师父则坐着张锋的车直接回厂里。
车过雁滩,过油田,杨柳方给师父介绍着。过了三岔路口,就到了他们的形象工程,一条宽宽的通往村里的两边栽着砍头柳的大路。
“师父,这是当初石头村长为了引进咱们厂,带村人齐上阵修的一条大路,这两旁的树咱们厂买的树苗,送给村里的,将来成材了再买回来。现在树叶都落了,绿树成荫的时候特别好,省里领导见了都夸呢。”
“做事不忘本,阿方这也是师父看重你的一点,这树是柳树吧。”
“是的师父,他们这边叫砍头柳,传说这种树还是当年左宗棠收复新疆的时候带回来的。因为这里风沙很大,为了长树干,同时不让大风把树给吹断了,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把枝条砍去,粗的做成椽、铁锹把,细的编筐、扎篱笆什么的。”
车子还没进村,远远的就看到柳方木器加工厂的厂房,坐落在村口,一大片,看起来非常壮观。尤其是厂房四周栽了一圈柳树,尽管现在已经落叶了,但碗口粗的柳树,像卫兵一样拱卫着这里。
到了厂房门口,杨柳方敲门,工人过来开门。
“杨老板?老板回来了。”
“工人们听到喊声,都停下来过来迎接。”
“杨老板,这几天组撒去(做啥去)啦?”
“杨老板,你不在额蒙(我们)活都不饱和,还拿工资心里挺不落忍的。”大家七嘴八舌的。进到院子里,杨柳方示意大家静下来,开始介绍。
“兄弟们,这是我师父,来,大尕,小尕,你们应该叫师爷。”
“师爷好。”
“你们好,都是一家人,别拘礼。”
“师父,这是咱们的喷涂工人,也是最早进厂学徒的。当初我们厂还是作坊的时候他们就在了。”
“石勇、石方大哥,你们不是一直想跟我学木工吗?以前没收你们,是因为你们比我大,再说也没经过我师父同意,我也不敢。这次我师父来了,明天让他老人家考考你们,表现好的话就让他见证,我收你们为徒。”
“放心吧,老板。”
“大师傅,晚上炒几个小菜吧,您陪我师傅喝几杯。石勇哥,你去叫石头村长,晚上来陪我师父吃饭。锋哥,晚上你吃完饭再回吧。石方大哥,辛苦您把我的炕烧一下,我师父刚来,这里太冷,可能不太习惯。”
杨柳方安排完,亲自去给师父去打水,让师父好好洗漱一下,并找来一套干净的工服给他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