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临近五一的时候,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人民日报》都在宣传这一属于世界劳动者的节日,柳方木器加工厂里的工人们却毫不关心,大家都在埋头干活,仿佛这个靠世界劳动者奋力争取来的节日和自己无关。
杨柳方看看课桌椅的进度,估摸在合同约定的交货日期之前,基本能完工,所以他就根据国家要求,计划厂放假一天。当杨柳方把五一放假一天的消息告诉大家的时候,迎来的不是欢庆,反而是失望和质疑。
“杨老板,放假一天,我们是不是就挣不到这一天的钱了?”
“理论上是这样,因为我们按天计算工资。”
“那还不如不放假。”
“对,我们不放假。”
“我们要干活挣钱。”
杨柳方没想到大家反响那么强烈,自己也给不出更好的解释,只能让大家先工作。等石头村长和李桐福下乡卖货回到厂里,他将二人叫进宿舍,把宣布五一放假以及工人的反响情况说了。
“既然大家不愿意放就别放了。”
“嗯,我赞同石头哥,不过可以给大家准备过节的礼物。”
“嗷哟,到处都是用钱的时候,听说你们还入了啥会,给人交利息,准备啥礼物哟。浪费那钱干甚。”
“石头哥,我觉得阿福哥说得有道理,工人给咱们卖力干活,咱们应该对大家好些,就准备一些礼物吧。比如给大家配发工作服,然后去雁滩买些肉和蔬菜,大家晚上下班会餐之类的。”
“配工作服可以,这是咱们自己家的生意,还是得王正规化发展,让厂里的工人走出去穿着衣服骄傲。”
“那轮换的工人怎么办?”
“喔,这是个难题。”
“如果工作服就只配发给固定工人呢?”
“这就容易引发矛盾了,打消了轮换工人的积极性。”
“不行那就只会餐吧。反正大家辛苦一天,晚上也得吃饭。”
“石头哥,你是村领导,我们是你治下的企业,还是你来宣布吧。”
“行。”
临近下班,石头村长给大家宣布:“经过和杨老板商讨,五一节不在放假了,晚上下班后大家在厂里会餐。”
工人们瞬间欢呼雀跃,纷纷为石头村长和杨老板叫好。
“大家想吃什么啊?”
“肉。”
“臊子面。”
“面。”
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停停,额(我)听到了,大家佛(说)面的比较多,杨老板,明天咱们就让大家吃顿臊子面,敞开了吃哈。”
五一节一早,李桐福吃过饭就被石头村长拉着往雁滩驶去。自从杨柳方和李桐福互相寻见对方,李桐福一直在帮杨柳方做生意,还要负责管理工厂的后勤采购事宜。作为兄弟,李桐福自己倒是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可杨柳方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想起阿哥给他提起过的皮革买卖,春节回去考察完回来,他一直忙,忙着申领营业执照,忙着办工厂,还没来得及问阿哥考察的情况,他决定晚上会餐后和阿哥好好沟通一下。
下午三点钟左右,二人返回来,带回来五十斤猪肉,一编织袋胡萝卜,还有一块豆腐,二十多斤机器长面。平时晚上没饭的食堂,下午四点就冒出诱人的香气,等熬完臊子,把面下好的时候,还未到工人下班时间。大师傅过来请示什么时间开饭时,杨柳方想都没想:“随时,师傅。毕竟是法定假日期间,大家辛苦了一天了,也不在乎这一个半个小时了。”
“好,准备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会餐依然是石头村长来主持,大家各自拿起自己的饭盒,排队等大厨捞长面,浇臊子。不一会儿满饭堂都是“呼噜呼噜”吃面的声音。很遗憾的是,大蒜没买,食堂里剩的还不够一人一头。
晚上等工人散去,杨柳方拉着李桐福烧开水洗澡,把平时用来喝水的四个暖瓶和一个茶壶都灌满。取出专门买来洗澡的大盆,兄弟俩坦诚相对,聊起了皮革的事情。
“阿哥,咱们这一段一直忙,也没问你皮革生意的进展,你回去考察后感觉怎么样?”
“阿弟,我回老家大年初七就去几家相熟的皮鞋厂、服饰厂考察过,根据他们的描述,如果把利润分摊到各个环节,的确是不赚钱了。”
“都有哪些环节呢?”
“主要是运输,你知道我们路上看到那些西藏、青海这些地方来西州这里卖皮子的都怎么运输吗?”
“不就是赶着马车拉回来的嘛。”
“不不,他们赶马车运只是到西州的黄河渡口,然后在渡口用羊皮筏子通过水运运输到内蒙,再和内蒙的皮子汇聚起来,一起运往张家口、肃宁等皮革加工的地方。”
“喔,原来如此,怪不得量那么大,是几个省的生皮汇聚在一起的啊。那怎么运到我们那边呢?”
“咱们温州的皮革一部分来自海外,通过远洋货轮运输,一部分从肃宁这些皮革加工基地运输的粗略熟过的皮子。这些到了我们那边要进行二次加工。所以刨去这些环节,如果从这里直接收购生皮贩运到我们那边就没钱可赚了。”
“阿哥,你要不要加热水?”杨柳方感觉水凉,给自己加了半暖瓶,热水烫着皮肤十分舒服。
“我也加点。”说着接过杨柳方手中的暖瓶,把剩下的半暖瓶倒进了自己的盆里。
“阿哥,那就意味着这个生意没利润呗。”
“也不能说没利润,看从哪些环节入手。比如如果我们在这里收购生皮,直接像我们老家那样也做个小型的加工厂来熟皮,然后直接做成皮鞋、皮带和皮衣销售,就没有了中间的生皮运输成本,那利润就大了。”
“这种小型加工厂如果做起来成本要多少?熟皮子的师傅请一个要多少钱?还有那些皮鞋和皮带以及皮衣是不是还得找样品来弄啊。”
“如果只建一个小工厂的话,倒是用不了多少钱,一个厂房,两三个车间,两个熟皮的池子,下来也就两万多块钱吧。加上制衣制鞋的设备,最多三万五能搞定。”
“那我们可以做啊,三四万我们又不是赔不起。”
“你别急啊,听我讲完,这只是厂房的钱,熟皮的师傅一个月要三千块,鞋样、皮带和皮衣的样品倒是可以从老家那边,我以前进货的厂里要一些。再加上成品的销售的话,有十万块钱估计就差不多了。”
“呣,十万。阿哥,咱们现在账上有多少钱?”
“如果不算木器工厂的注册金,年后的两批货,加上近期下乡的钱,还有13000多吧。”
“厂子里乡教委不是还有一半的货款吗?月底就收回来了,先加上。”
“那才25500。离需求还差很远。”
“那注册金六月几号能提出来?”
“六月七号,八号的样子吧。”
“提出来要先还给陈老板他们抬会的66000,还有34000。那我们就有60000了,阿哥,皮革的事情我不懂哈,但我相信你,你有信心吗?”
“从入行就做个,信心肯定是有。”
“不行我们就再委托陈老板给起个会。”
“利息太高了吧?”
“半年,怎么着我们产品也出来了,如果跑开了销售,就好了,最起码像现在的木器厂一样,工厂是自己的。”
“嗯,也是。”李桐福自信而肯定的回答。
“还有一个来月,我们再多考量考量。阿哥,你下乡的时候也多打问打问。三思而后行,有益无害嘛!”
二人洗完澡,舒舒服服的躺到了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