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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流方和石头到了放工的时间,看盘炕的人还没结束,就为他们点起马灯,给二人发了一包烟。
“两位大哥,今天完不成,明天再弄也可以。”
“嗯,额蒙(我们)收完口就走。这样晾一夜,明天烧一下,铺上板你蒙(你们)就能用了。要不明天你蒙(你们)还费(睡)不上。”
“谢谢二位大哥。”
杨柳方说完,就和石头村长出去做饭,他们把上午的剩饭加上鸡蛋和葱花炒了炒,还没做好,盘炕的两位大哥就忙完要走了。杨柳方急忙要付钱,他们说村里答应会付,杨柳方就没在争执,让石头村长把二人送出大门,自己继续炒饭。
晚上二人听着广播吃完饭,因为没了床铺,就把木板搬进去在上面睡觉。石头村长累了一天,吃完饭脚都没洗,倒下不久就睡去了。杨柳方关掉广播,看了一会《中国家具》也去睡了。
几天以来,生物钟的原因,杨柳方已经习惯了5:30起床,连带着石头村长也是。杨柳方知道石头村长晚上要回去,盘算着把需要帮助的部分,在今天做完,剩下的细木工,即使石头村长不在,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做。就这样在石头村长的帮助下,他把翘头条案的材料下了。
由于条案50公分宽,而他选择的这些材料直径是40公分,用整版不合规矩,所以只能挑选30公分的整板,在两边各加10公分的边枨,杨柳方用木工卷尺和角尺结合,打点,再用墨斗划线。然后和石头村长拉锯,裁板。再用刨子把板面推平,每做完一项,让石头村长扛到阴凉处压材,直到一张翘头案的材料部下完,才停下来吃早饭。
早饭还没吃完,盘炕的工匠已经来了。石头村长开门把二人请进来,散了烟,让他们干着活才又回来吃饭,这时杨柳方已经吃完,开始忙活了。石头村长慌忙扒拉两口,也加入进来。盘炕的人不到中午就做完了,石头村长抽空帮他们弄了一些碎木屑和锯末,点火烘炕,浓浓的烟从房顶上烟囱里冒出,像杨柳方在油田和自己家乡城市里看到的工厂里的大烟囱一样,有一丝工业气息。
中午蒸米饭的时候,杨柳方有心,找来一个塑料袋舀了两碗大米出来,准备下午收工后,石头村长走的时候带回去,回家给尕娃煮粥喝。午饭后又没休息,直到快收工了,一个大床的料还没下完,杨柳方就催着石头村长带着那点大米快回家。他知道,尽管有马灯,但越晚路越不好走。
晚饭杨柳方一个人对付着胡乱吃了几口,就回房间休息了,因为白天烘炕,余温迟迟没散去,室内倒是暖和了很多。紧张工作了一天的杨柳方,收音机都没关,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杨柳方还未到7:00的下工时间,就有人敲门。放下活计把门打开,一辆拉炭的拖拉机装了满满一车木炭停在门口。
“杨师傅吧?赵岭他大让额(我)给送来的,说找你接收。”
“喔,请进,请进。”杨柳方赶忙把门大敞开,低头又把门挡板取下来,立到一边。司机启动拖拉机径直开进院,杨柳放让他给卸到屋角自己放炭的位置。师傅拿起铁锹,爬上车厢,呼啦呼啦地往下铲炭。杨柳方看他累得满头大汗,就找来一只碗倒上一碗开水,放在开好的木料板材上,告诉卸炭师傅:“累了请下来自己喝水。”就自顾自干活了。
师傅喝了两次水,才卸完一车木炭。拖拉机还未开出院,又有两辆已经到门口了,两车各拉了四根一抱粗,足有50公分的柳树段。三辆拖拉机在不宽敞的村委会旁这个小院门口,倒车前进地折腾了几次才错开车。等送木炭的拖拉机离开,杨柳方先让两位师傅等一下,他合计着怎么摆放这新来的八根木料,才最方便以后使用,又不影响自己的工作,还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拉来的木料用到了别人的家具上,毕竟自己的家具制作生意刚开端。
合计完之后,杨柳方让拖拉机师傅把木材卸到门口的左侧居中的位置,这样既与现有的木料分开,又方便自己取用。拖拉机开进院,杨柳方正在指挥他们卸车,贩马老汉拿着一根铜制的烟袋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自豪地说:“小杨,额(我)这木料咋样儿?”
“大大,好着尼(呢)!”
“那是,额(我)让人寻了整个汉王川,这是最好滴(的)。”
“大大,额让他们卸在这里,一则避免两家木料混淆,二则不挡阳光,尽快让这些木料挥发一下水分,额蒙(我们)好尽快开料。”
“好好,进场了,就听你滴(的)。”
老汉抽着旱烟,把杨流方叫出来,一直领到村部,在村长赵金川的办公室给了他厚厚的一沓大团结。
“这个是工钱,先付你这么多,1000,上午信用社取的,你嗖(数)一哈(下)。”
“大大,还有额叟(叔)都在,额还有啥不放心的。额收下,就不数了。”
“那就收好。知道为啥把你叫到这里来不?”
“二位长辈,额真不知道。”
“人一过百,行行塞塞(色色)!明白了吧。石头不在,平时就你一个人,多注意一些吧。”
“额明白了,谢谢二位长辈提点。额以后注意。那没事儿,额先回去干活了。”
“去吧,去吧。”
“金川,额也一起过去看看他们卸完没。”
贩马老汉和杨柳方出了村部,到了木工小院。老汉围着木料又看了一圈,再去看了看杨柳方新开的条案材料,摸摸新刻出来燕尾榫才满意的离开。杨柳方给卸木料的司机师傅一人倒了一碗热水,以备他们渴了喝,又去忙自己的工作。直到他们离开,杨柳方才想起自己连早饭都没吃,看看收音机上的闹钟,已经10:30,索性和午饭一起吧。
连续紧张的工作,杨柳方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腿也伸不直,每次睡觉前他都是趴在枕头上,把腿伸直胳膊架起,才感觉到舒服和释然,但他从没喊累。温州出来的人自古以来就是不怕吃苦,不怕受累,这种性格的形成跟他自己家乡的地理环境有很大关系:年年台风,山多地少河流多。
如果说一开始闯西州,杨柳方是带着一种懵懂,纯粹是为了生存,跟着李桐福来卖鞋。那么现在杨柳放有一种想要在这里开工厂做一番事业的雄心,也是这种雄心为他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杨柳方把米下锅后,看看新来的八根木料,盘算着:如果依靠他和石头哥人工拉大锯,又是一个费力的大工程。他想起学徒时师傅买的电刨床,如果有了它就方便省力了。可又一想,自己家在东南沿海,早已通电,而这里还在点煤油灯,自己每天点马灯就是很奢侈的事情了。想想还是白想,算了,老实吃饭准备卖力气吧。
下午王山赶着马车来了,除了带来一只宰好的鸡,还给他带了一件羊皮袄,是那种西北人常穿的马甲一样的袄子,说是他大让带回来的。并且把卖货的帐进行了交割。
“兄弟,那天你喝多了,也没办法给你交账,所以一直到现在。昨天额姐夫回家路过额(我)家,跟额大佛(说)了,说新项目收的钱是额蒙(我们)家的三倍还多,另还得加炭,额大佛(说)啥都让额来谢谢你,并佛(说)不能让你吃亏,这两套家具的生漆和朱砂额家都包了,这是费用,一共300,你看够不?不够额大佛(说)等杀了年猪,再给你送。”
“三哥,叟(叔)也太客气了。这个额可不能要。”
“不行,一码归一码,是这,不光额大,额也不能让你吃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