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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到达雁滩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杨柳方让老大爷直接将驴车赶到了菜农大叔的地头上。他跳下车,还没说话,菜农大叔已经从窝棚出来。
“小杨回来了?”
“嗯,叟(叔),额(我)回来了。”
“事儿办好了?”
“您看。”
“嚯!这么多。你买这些木工工具做什么?你自己会做家具啊?”
“会啊,叟(叔),我在老家拜师学过两年木工。”
“喔,真行!这年轻人不简单。”
“叟(叔),还得麻烦您帮我把货搬到驴车上,和木工工具一起拉到公交车站。等秦哥或者他的战友过来,捎我一段。”
“呣,那好,额蒙(我们)尽管快搬吧。老哥,麻烦您帮额蒙(我们)盯着点。”说着,菜农大叔递上一根烟。
“好,好,需要帮忙说话哈。”赶驴车的大爷接过卷烟说。
“不用,不多,额蒙(我们)自己搬吧。”
二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存在这里的货搬完并装到驴车上了。驴车大爷牵着牲口调转车头,向马路边赶去。刚到车站,一辆军卡就驶过来了。不过不是秦哥,是他的一个战友,很年轻。他打开车门,轻松地跳下车。
“你们好,谁是小杨?”
“您好,解放军大哥,我是。”
“喔,你好,我是秦家军的战友,他出任务了,我受他委托从这里捎你一段。”年轻战士说话条理清晰,斩钉截铁。
“谢谢您。您看我们怎么装?”
“这样吧,一部分装副驾驶,一部分塞到罐车的连接处。”自己说着就开始搬货,杨柳方和菜农大叔也跟着搬。很快搬完、码好。成箱的或者成兜的都被堆放到副驾驶那边,像锯条、锯子之类的长条型的工具,都被码放到车厢连接处。菜农大叔在他们码货的当口,又去菜地里摘了半蛇皮袋子菠菜拿过来,一并被塞到车厢连接处,杨柳方急忙道谢。
给赶车的大爷付完费用,与菜农大叔道别,就从主驾上车,坐到主驾和副驾中间的位置。秦家军的战友也跟着上车,关上门、启动军卡,向油田方向驶去。一路上二人都比较拘谨,也没怎么讲话,空气有点凝固。杨柳方没话找话。
“您好,您和秦哥都是运输队的?”
“是,秦哥是我们的排长。”
“喔,原来是这样啊。”
“他没告诉过你?”
“没,他捎过我三次,我只知道他是从河南来当兵的。”
“是,我们排长人很好。”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到达了油田,秦哥的战友又多送了他一段。估计是秦哥有交代,把他送到了容易搭车的地方,才放下来,又把货帮他码好,才开车离开。
杨柳方在这里顺利地搭上了一辆拉砖的拖拉机,不用问,来自红土庄,因为西州乃至周边几个城市都用红土庄的红砖,说是烧出来的红砖像铁一样结实。他也只能把杨柳方送到三叉路口,杨柳方非常感激,拿出一支烟相敬,师傅帮他把货装上车,二人向三岔路口进发。
抵达三岔路口时候,石头村长早已在这里等待。看到拖拉机来,远远的就迎了过来,果然车上载着杨柳方。
“嗷哟,可回来了,额(我)都迎了三辆车了。”
“谢谢石头哥。”
“客气啥哩。来搬货吧。嚯,这回真多。”
“嗯,补的货还有一部分木工工具。还有给咱们家带的,雁滩菜农大叔送的半袋子菠菜。”
“那多不好意思呀,没和人家见过面,总吃人家的菜。”
“没事了,石头哥,都是自己人。来,这个给你。”杨柳方又递给他一包烟。
“你看,这,上一包都没舍得抽完呢。来,大哥,您也抽一个,谢谢你送额(我)兄弟回来。”
“没事,乡里乡亲的互帮互助嘛。”司机也开始帮忙,很快就把货和工具搬到了石头村长的驴车上。此时天已经擦黑了,借着车的灯光,石头村长点燃了杨柳方送的马灯。平时看着很亮的马灯,在车灯面前有点黯然失色。拖拉机离开后,好久都没适应过来,不过随着黑夜拉开了帷幕,灯就显得愈发的亮了。
“石头哥,我买工具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售货员,她说她妈妈是汉王川中学的校长。”
“喔,中学王校长?她的闺女都大学毕业工作了?”
“哦,原来您认识啊。”
“当然认识,当年她教过我数学。唉!是个好人,不过命有点苦。”
“喔,命苦,她怎么了?”
“她是大城市的姑娘啊。上海人,是58年还是59年来我们这里插队的知青。”
“知青?怎么又变成老师了呢?我们那里也有知青,据我父母讲,他们都和大家一起干活。”
“是啊,他们那一批人来我们这里也是一样,当年额蒙(我们)村的知青住额(我)家,王老师也常来一起玩,哦,王老师就是现在的王校长。她高中毕业,读诗、唱歌、数学、画画样样精通,手风琴拉的也好,真是多才多艺啊。”石头村长语无伦次的介绍,顺手点燃了一支烟。
“但是知识分子嘛!手无缚鸡之力,干农活不太行,据额(我)大佛(说),他们挣得公分都不够自己吃。因为每年都有知青过来,住额家也住不哈(下)。后来就给他们分了三间房,让他们自己住,喔,就是现在村部的房子,额蒙(我们)这里每个村也都这么搞。他们会的多,额蒙(我们)老去看新鲜。”
“后来汉王川小学缺老师就让王老师去代课了,因为教学教的好,后来又被调去汉王川中学当老师,额(我)赶上了,小学数学和初中数学都是她教的。嘿嘿,只是额(我)太笨,学习不行,让她失望了。”
“那她也教过王山和银花?”
“那当然,王老师,汉王川很多孩子她都教过。算起来,你说她女儿和王山还有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儿银花是同学。”
“的确呢,她自己也说。”
“嗯,那应该,65年吧,是65年,不知怎么地王老师就和他们同时插队的知青好上了,据说那个男的家里是走资派,在红土庄插队,也是干不好活,好吃懒做。好上之后没多久王老师就怀孕了,当时风言风语很多。66年王老师生孩子了,当时我初中毕业嘛,她就没教过我了。”
“再后来,77年还是78年,听说他和那个男的都参加高考了,然后男的考上了名牌大学,根据政策规定村里不阻拦,力支持,他就撇下王老师和孩子走了。王老师呢,因为带孩子照顾家耽误太多吧,就只考上了西州师专,她带着孩子把书读完,因为给孩子落户的事儿,她自己的户籍也已经落在我们这里了,读的师专,所以就只能分到额蒙(我们)这里当校长了,那个男的就没消息了。”
“那这个孩子就一直没有爸爸?”
“知识分子的世界额蒙(我们)不懂,反正王老师一直就在额蒙(我们)这里当校长,那个男的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就独自抚养孩子。后来听说孩子去西州上大学了,没想到已经毕业被分到供销社了。”
“这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二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家了。石头村长的婆姨带着尕娃一直在等他们,尕娃和杨柳方已经不陌生了,借着马灯灯光,看见杨柳方进来就来抱他的腿,村长婆姨说:“你看这娃,跟他叟(叔)亲。额(我)去给你们弄饭。”
“嫂子,额带回来有菠菜,你择一些炒鸡蛋,咱们一起吃,多吃菠菜补铁补维生素。额也问问,以后给菜农大叔要一些菠菜种子回来,在咱们这里也种一些。”
“喔,那好。先谢谢额(我)大兄弟。”村长婆姨去炒菜了,二人吃着热腾腾的土豆就着菠菜炒鸡蛋,感觉非常美味。
吃完饭,二人把货和工具卸下来,把水桶装上去,免得耽误石头村长第二天去拉水。杨柳方又送给石头村长和他婆姨一人一把牙刷,和一管牙膏,告诉他们以后每天刷牙,讲文明讲卫生。
“咦,额以前只见你和那些知青们刷牙,没想到额蒙(我们)也成文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