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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开始,觥筹交错,舞姬献艺,丝竹声起,一片盛景。
粉色丝绸于舞姬手中飞舞,似乎是有了生命,或轻或柔,舞姿翩飞,翩若惊鸿。
纤细的手指挽作蝴蝶,灵活多变,隐匿与柳腰之中。
商洛撑着自己的脸看着宫人纤细的腰肢,这腰扭得真好,大气不失妩媚,个个都像是梅花的花瓣,忽展忽合,美不胜收。
宫灯四结,映得腊梅白雪越发动人,正当所有人沉醉之时,却是被一声尖锐的喊声叫停。
“摄政王到!”
是了,还差了个摄政王沈酒卿。
所有人的目光皆顺着喊声聚集到了一青衣锦服的男子身上,沈酒卿眉眼之间与沈隋颇为相似。
却是比沈隋多了些英气,那神态竟是比沈隋多了几分的帝王之气。
但是商洛很快便是将这样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甩了出去,她的陛下只有一个,便是沈隋。
只是如同师父说的一般,沈隋少了些帝王应有的谋略,终究是稚嫩的。
沈酒卿不紧不慢的行至跟前,微微拱手,“臣来迟了,还请陛下莫要怪罪。”
但是不等沈隋说些什么,沈酒卿便已经坐下,次于沈隋之位。
他抬眸冷眼看了看噤声的众人,嘴角弯起一个颇为嘲讽的笑来,“陛下,还等什么呢?”
沈隋握着酒杯的手指已经泛白,脸色也越发的阴沉,但是与昏暗的宫灯之下,看得并不清楚。
“皇叔,你来晚了,难道不自罚三杯么?”
沈酒卿笑了笑,他并没有将沈隋放在眼里,小孩子闹脾气也就只能罚罚酒了,这三杯酒他还是喝得起的。
他倒是痛快,“该罚,该罚。”
他饮下了第一杯酒,“这第一杯酒敬陛下,星河长明!”
他又饮下了第二杯酒,“这杯酒敬诸位,对陛下尽心尽力。”
他倒上了第三杯酒,只是最后一杯酒刚碰到嘴唇便是停顿了片刻,他站起身来,眸子是看着主位上的沈隋。
那杯酒被沈酒卿轻描淡写的倒在了雪地里,他字字铿锵像是示威,又像是宣告自己的地位。
“最后一杯敬先帝,敬战死的英雄亡灵,敬陛下的长治不衰。”
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他们知道摄政王轻狂,但是也没想到在陛下面前狂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步。
另一端的路承安将一切都瞧得清楚,只是静静的瞧着,大有看戏之意。
短暂的沉默之后,最先出声的倒是主位上的沈隋,他低沉的笑了几声,“皇叔果真不愧君子气概,心怀苍生啊。”
只是他的声音明显是压着怒气的,若不是因为沈酒卿手握兵权,这位年轻的帝王定不会让他这般潇洒。
皇宫的沈氏主子只能有一个。
沈酒卿微微仰头,极尽狂傲,“多谢陛下夸赞。”
倒是应得理所理当。
沈隋挥挥手,宴会继续,方才的插曲就如从未发生一般,众人又很快醉在这景色之中了。
商洛在人群中很快便是看到了苏九,虽然年迈,但是精气神颇好,中气十足。
他身后坐着的少女应当就是他的独女,苏景熙了。
只是商洛只看得见那窈窕的背影,若是要接近,怕还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助力。
似乎是觉得有人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商洛下意识的抬头去看。
只见路承安冰冷的眸子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看来,商洛微微锁眉,当没有看见。
路承安虽然是首辅,但是与摄政王对立,且手下只有大理寺卿作为推力,沈隋反而不担心。
有他牵制摄政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路承安毕竟姓路,生不出多少的邪念来,给足他想要的便是。
只是沈隋的意思是这两个权臣一个不留。
宴会进行了一半,便是有宫人在商洛的耳边低语,“姑娘,有人要见你。”
商洛柳眉紧锁,未曾掩饰脸上的疑虑,“我?”
那宫人点了点头,“宣德侯府的商洛姑娘,是你,请跟我来。”
商洛半知半解还是跟着宫人离开了,倒也没有人注意。
看着宫人引着自己朝陌生的小道走去,商洛心中泛起一阵的冷笑,脚下的步子却未曾放慢。
且不说这个皇宫,就说整个长安城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自己,在御花园的宴会中谁会来见自己?
但是商洛必须要去,这个麻烦只有过了自己日后才算是安稳。
比起沈酒卿,商洛更担心的是路承安这个老狐狸。
到了陌生的宫墙下,宫人要商洛在此等待,自己便是抽身离开了。
皎皎月光撒下遍地的银光,映照周围的白雪越发的透亮,像是匍匐着一层淡淡的光泽。
高大的宫墙遮掩了大片光景,红墙宫闱,商洛只看得见半片凌乱散落的星子,一颗挨着一颗。
手中的暖玉被紧紧的握在手中,站在雪地之中,商洛倒是不觉得冷,但是觉得自己是应该咳一咳了。
商洛掩嘴咳了起来,咳得厉害了,便是顺着高大的宫墙慢慢的弯下了身子,勉强支撑胸腔之中的苦闷。
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白,脸上的脂粉也不能遮掩,倒是和白雪一般了,唯独那柔唇还算是粉嫩。
还未等到商洛站起自己的身子,只听见什么重物落地的声响,似乎是有人翻过宫墙落到了自己的身后。
只是还没有等到商洛转过身子,那人便是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囫囵的爬到了商洛的身后,一把刀架上了白嫩的脖颈。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商洛忍不住的皱眉,大抵是知道自己被挟持了,商洛惊呼出声。
一阵混杂的脚步声传来,禁卫军连忙围了过来,见逆贼抓了脸生的女眷,为首的禁卫军只好止步。
今日宫宴,这人不是宫中的人也是达官显贵,伤不得。
他冷眼瞪着商洛身后的人,“大胆长谷!还不快放开她,自己丢了刀回诏狱!否则定不轻饶!”
长谷?
商洛咽了咽口水,这个名字自己在青菱是听过的。
长谷是受了伤的,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疼痛。
“我只求见大理寺卿一面!最后一面!”
商洛眼眶微微一红,似乎是因为恐惧,快要哭出来了,微微张了张嘴,却是未能喊出求救的话来。
见势不妙,那人只好低声吩咐,“快去请大理寺卿!”
长谷喘着粗气,应该是活不久了吧。
按照长谷的性子,就算受什么样的刑罚他也不会离开的,但是现如今竟是逼着入宫求见么?
还是用这样的方式。
“长谷……”
商洛总算是柔柔的叫了一声长谷的名字,长谷的手明显的一顿,肉眼可见的慌张。
“商……商姑娘,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见主子了,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商洛不知道短短的几日长谷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的愧疚来。
所有的误导都是自己给君如珩的,这脏水也是自己泼的……
很快君如珩便是到了,就连路承安也到了。
君如珩紧皱着眉头,“长谷,我来了。”
“主子……主子……”
长谷明显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眼泪一串串的落下,商洛觉得自己的脖颈一片温热。
他嘶哑着自己的嗓子大叫着,“主子!我没有背叛你!从来都没有!”
君如珩皱着眉没有说话,隐匿在身后的双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握成拳状,青筋暴起。
他抬眸看了看身侧的路承安,路承安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眼前的一切好像是闹剧。
君如珩心凉了几分,眼神透露出几分的凄凉来。
商洛顿时明白了大半,迎上了路承安探究的模样,硬是留下两行求助的泪水来。
也许是激动,长谷勒着商洛的手紧了紧,刀刃划开了白嫩的脖颈,留下一道的血痕。
商洛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干脆闭上眸子,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是出卖了她强装出来的镇静。
“长谷,你是大理寺的人,你可知你在做什么?放开她!”
“我是大理寺的人,哈哈哈,我是大理寺的人!”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长谷,他近乎疯癫的笑了起来,行为也越发的不可控起来。
“你为何不信我?!君如珩!你为何不信我!”
路承安给了君如珩一个淡漠的眼神,君如珩了然,沉声问道:“那你当真不知官银失窃案背后是何人所为么?!”
“不知,我当然不知!君如珩!对你我从未有过欺瞒!你何故不信我!”
他的声音撕心裂肺,令人动容,更不要说他怀中禁锢着的商洛。
似乎是没能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路承安又多看了商洛几眼,随即便是抬起了自己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商洛自是知道路承安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但是没有想到竟是到了这个地步。
身后的禁卫军便是齐齐举起了手中的弓箭,万箭齐发,商洛身后的长谷瞬时没了声息。
缓缓倒下之后嘴角冒出一连串的血沫来,挣扎了几声便是再也没有了动静,那一双眼睛到死也不愿意合上。
而长谷哪怕是神志不清晰的,也没有伤害商洛的意思,利箭刚刚离弦,长谷便是放下了刀刃拽过商洛的身子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商洛一直紧闭着双眸,耳边的声音却是听得清楚。
长谷痛苦的闷哼声,利箭刺入肉体的声音,还有箭矢穿过耳旁带起的呼呼的风声。
一切停息,商洛像是愣在了原地,她看着就脚边瞪着双眼不肯瞑目的长谷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她一直觉得自己心狠手辣,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可是比起路承安来说自己还是差了些。
君如珩明明知道长谷没有背叛自己的,可是他还是将长谷推了出来,只为了试探自己是否真的没有问题。
她回眸看着路承安,他冰冷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一丝的温度,深邃的眼眸中看不见任何人。
君如珩似乎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但是商洛已经整个人躺在了血泊中,躺在了长谷的血液之中,躺在了冰冷的雪地之中。
鲜红的血化开了冰凉的白雪,红墙箭雨,这里的一切发生得静谧。
路承安依旧立在原地,淡漠的看着血泊中的两人,微微掩了掩嘴。
“今日陛下的心情不错,不要让你的失职影响了陛下的心情,明白么?”
君如珩点了点头,“明白。”
路承安刚刚转身便是看见了沈酒卿,“摄政王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轻飘飘的问,沈酒卿便是轻飘飘的答,“宫宴无趣,便是来看看首辅大人如何处置逆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