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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驱蚊香为您取来了!”
温卫行回过神,药房伙计拿着一个装有驱蚊香的锦盒从仓库里迈了出来。
他接过锦盒,从腰间的钱囊里取出了十文钱来,塞给了伙计。
伙计受宠若惊地推辞:“不不不!这怎么使得!”
“这是给你的辛苦费,”温卫行拍了拍伙计的肩膀,“敢问一句,刚才的娘子是?”
“哦!你说邱三娘子吧!”伙计说,“那是邱家二房的独生娘子,虽说是我们东家嫡亲的娘子,但是身世也是顶顶可怜的。”
伙计怀里揣着还没捂热的十文钱,觉得温卫行看上去是越来越亲切了,便什么话都说了。
“郎君可别看邱三娘子年幼丧母,邱家二房也势弱。但人家就是有才气有能力,硬生生地靠着自己顶住了邱家二房的门庭。喏,”伙计努了努嘴,示意温卫行手中的驱蚊香,“郎君手中的驱蚊香,便是邱三娘子的开山之作。”
原来这阵能疗愈自己的清洌香气,是出自于她的手笔。
想到这里,温卫行握着锦盒的手紧了一紧。随后,便跟着药房伙计,快步离开了善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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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善春堂回到邱府的邱茉,很快就把这场相遇抛于脑后。
她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后世名家撰写的《饲鹤亭集方》中的一款辟邪避瘟香给复刻出来。
上辈子的邱茉,大学虽然不是学历史的,但是关于玄武门之变这件大事,几乎所有学过中学历史课本的人都知道。
让她印象深刻的是,玄武门之变后的第二年,也就是贞观元年的秋天,唐朝将迎来一次自建朝以来,波及范围最广,同时对粮食作物杀伤最强的霜灾。
这场霜灾,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当季作物颗粒无收,进而再引发了初唐非常严重的一次饥荒。当时唐太宗李世民还认为这是上天对他弑兄逼父而降下来的灾祸,为此专门书了一篇《罪己诏》。
邱茉并不懂得种粮食,她为预防这场饥荒所能做的,只能是到市场购买足够自家的粮油米黍。她让双菡拿最近献香所攒下来的部银钱,只留十分之一,其余部用来购买米面和蔬菜小麦的种子,专门放在厢房的高处,防潮防虫的保存好。
然后,便是制作这款辟邪避瘟香,预防当有饿殍遍野的情况下,再附加瘟疫的传播。
“降真香有了,檀香也有了,其他材料苏娘子都帮我们找齐了,开始制香吧。”邱茉跟双菡交代完后续的工序,立即就开始了今日的香药制作。
两人各司其职,双菡负责晒药打粉,邱茉负责调浆揉团捏丸。
她们两在院子里忙的不亦乐乎,双菡一边用药碾研磨着细辛,一边好奇地问邱茉。
“三娘子,为什么你这次没从善春堂仓库里拿药材?”双菡百思不得其解,情愿绕个圈子让苏娘子弄制香所需的药材,也不从自家药材仓库拿。
邱茉正将白芨粉兑水调浆,她手里的药杵不停,嘴里解释道:“因为,这次这个香方,我不想那么早公开。”
没错,她准备悄悄地把这个香方制出来后,便托苏家将其流传出去,让所有的药铺香铺都能使用这个香方,迅速将辟邪避瘟香推广开来。
如果不是因为苏家一时半会弄不到足量的檀香和降真香,她很有可能连一种材料都不会从善春堂仓库里拿。
正当他们言笑晏晏地讨论着香料制作的详情细节时,丝毫没有发现,一个女娘的身影从院门的荫蔽处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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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多月,今日私学刚放课。邱茉正等着双菡把自己的笔墨纸砚收拾进背囊后,好一同返回二房院子。她研制的辟邪避瘟香,窨藏的时间够了,今天正好开盖试香。
正当他们踏出厢房,准备走回院子时,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呼唤:“三娘子请留步!”
邱茉闻声望去,只见三房田娘子的贴身婢女梅心,带着包括听芹在内的一众仆婢,正站在厢房门口的侧边,似乎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邱茉皱了皱眉,这阵仗,有点像鸿门宴啊……
梅心笑盈盈地走上前去,冲着邱茉行了个礼,说:“婢子奉三主子和主母的吩咐,特意来寻三娘子的。”
“噢,是叔父婶婶让你们来的?”邱茉挑起秀丽的柳叶眉,狐疑地问道,“那请问找我何事呢?”
梅心恭敬地答道:“三娘子不必多问,前去便知,请吧。”说完,微笑着退至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摆明了就是来者不善啊。邱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转头与双菡对视一眼,便回过头去,带着双菡一起走向梅心众人所在的方向。再经过听芹的时候,邱茉瞟见了听芹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冷笑。
邱茉暗道不妙,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该不会是听芹搞的鬼吧?
她们几人沿着长廊往前走。没多久,就走到了三房院落的所在,邱乾深和田娘子已经稳坐在正堂之上,而正对着他们的地面上,放着邱茉准备今天开盖试香的辟邪避瘟香。
看着自己想偷偷瞒住的香药,现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被放置在了客厅的中央,邱茉的表情不由得僵了一僵。
她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冲着堂上的两位长辈行了个礼,然后便直入正题。
“不知叔父、婶婶叫我来此,所为何事呢?”
田娘子笑吟吟地说道:“也无甚要事,只是听说茉儿研制了新香,便觉得有点奇怪。若是往常,应该是未制成前便是要告之你叔父的。支领香料药材,也是往善春堂里登记报备。为何这次,直到要试香了,我们三房还一个人都不知道,三娘子,你道这是为何呢?”
她的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却又偏生指出了邱茉没有把香方上报善春堂,而是决定私自制香的行径。
邱茉沉默不语。
她的不吭声,倒让田娘子误以为她是心虚了。她笑容越发灿烂:“怎么了,有何难言之隐,尽可与叔父婶婶说道说道啊。”
连邱乾深都放下了一只端在手上的茶盏,眼神犀利地盯着堂下的邱茉。
但很明显,邱茉并不是没有准备的。她老早就预想过万一被三房知晓此事后的应对之策。她不说话,只是因为她在考虑为何田娘子总是会对她有一种天然的敌意?似乎如果能抓到一次自己的把柄,她就要将邱茉碾入尘埃。
为何邱茉都已经把身段放得那么卑微了,田娘子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邱茉回过神来,结束了自己的沉默。
“回叔父婶婶的话,这个香的名字,叫辟邪避瘟香。”她缓慢却又有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将香的名字报了出来。
“香如其名,此香的功效,是用来在瘟疫大作之季,用来辟邪避瘟的。此香,即便是制好了试好了,太平盛世里,我亦不愿拿出来明示。因为此香一出,则代表着正是天下大瘟,生灵涂炭之时。而如果善春堂在今日这天下平和,百姓修养生息的时候,将此香展现于世人面前。圣上,百官还有长安城那么多百姓,作何感想?”
邱茉一席话,说得上座的两位冷汗涔涔,尤其是田娘子,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本来还想着总算抓到了邱茉包藏私心的罪证,没想到,小丑竟然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