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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迁舒眉软眼地凝视了林绾绾许久,看着她那张因生气皱起的小脸,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在北落师门被他捉弄到气得追着他满地跑的红衣姑娘。
他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下,含笑的眸底忽然划过一丝阴翳,一瞬间便敛去几分笑意,放下手中的书,对她道:“不喜欢看这些书也无妨,日后得空,便来找我,我来教你。”
“教我?”
刚从余怒中平息的林绾绾又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她狐疑地瞟了他一眼,不解的目光里暗含着一丝古怪,他是在暗示她不学无术,成日看话本子?
他挑了挑眉,语气中裹挟着几分促狭的意味,“不是说揣摩不透我的心思吗?你学会了,自然就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她微微蹙眉,有些迟疑地看向他,略带试探的目光中迅速掠过一抹警惕之意,“到底想干什么?”
林绾绾深知,就算他们之间还可以像以前那般玩笑打闹,可终究也不再是当年的他们了。帝王之心,终是难测。
如今她为保北落师门站在这里,他为夺取南陵站在这里,他们看似并肩而行,实际上不过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罢了。既是因利而聚,便总会有利尽而散的一天。
所以,苏瑾又怎会平白无故地想要教她?在他那双看似慵懒玩味的眼眸底下,到底暗藏了多少心机算计?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她投来的那抹戒备的目光,尽管转瞬即逝,却还是被他瞬间捕捉。二人目光隔空相撞,对视几秒后,她率先别过眼去,他眸色一黯,也径直望向别处,两人的眸底都闪过若有若无的复杂之色。
气氛瞬间沉闷下来,仿佛刚才的嬉笑打闹从未在他们身上发生过一般。
“林绾绾,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最终,他沉声开口打破了沉默,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已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辗转。
“从今往后你的身后不仅仅是北落师门,还有东宸。北落师门与东宸一荣俱荣,一陨俱陨。此行前路崎岖,凶险未卜,若日后我不在,需要你独当一面,单凭你那点小聪明恐怕是举步维艰。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便要做好万的准备。”
他那淡然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份不耐的轻蔑之色,转眸睨着她,用挑剔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冷冷道:“谋事之道似若博弈,善谋者谋势,不善者谋子;谋势者局清子锁而子子相助,一招着先,步步通杀;谋子者局茫子踌而子子自护,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教你,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你在以后的路上不要拖了东宸的后腿。”
林绾绾眼中的光亮,在他犀利如刀的言辞中,逐渐暗沉,最后沉寂如一潭死水。虽然这些年早已习惯了被无尽黑夜吞噬的失望,但当她伫立在他那冷漠又凉薄的目光中时,一瞬间心口的凉意依然如万蚁噬心般,丝丝缕缕的绞了上来。
她那如玉般的十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眼角眉梢染上一层寒意,一开口,声音也变得清冷几分,“如此,那便多谢东宸国君了,我必定会,好,好,学。”
最后那几个字,她几乎是一字一顿,语气中怒恨交织,难以掩饰。说罢朝他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
他没再说什么,也未再多看她一眼。直到她消失无踪,才踱步到窗边,默然望着天边的月亮在夜幕中缓缓升起。
晨雾遮不住旭日东升,就像这夜幕挡不住明月高悬。他,亦不允许有任何事物遮挡住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这满地月色的清辉。
……
斜阳还未西沉,十里长街上,已是人头攒动。
街道两侧的商贩正忙上忙下地搭着摊铺,把一盏又一盏漂亮的花灯挂在摊位上,等待着即将光顾的客人。酒楼门前早已布置好彩楼,旁边的小二吆喝叫卖着新酿制的美酒,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桂花和酒的香气。街边围观杂耍的人群不时地发出阵阵热烈的喝彩,喧哗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今日中秋佳节,百姓们都纷纷期待着晚上的各种庆典。一路上,一个个年轻男女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裳结伴而行,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伴随着阵阵清脆的说笑声,四处都充满了热闹而欢快的气氛。
长街的一角站了几名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此时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什么,她们的脸颊绯红,顾盼之间充满了少女怀春的娇羞之态,眼睛时不时地朝旁边的石桥上瞟去。
顺着她们的目光,只见那座横跨于水上的石桥上站了两名身材高颀的青年男子,一名赤黑玄袍,负手而立,一名锦衣华袍,手中轻摇着一把折扇。
那名玄袍男子肌如白玉,羽眉挺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难以忽略的灼灼风华。他的眉眼间仿佛凝聚了世上所有的绚烂璀璨,只一眼,便惊艳了人间。那得天独厚的五官轮廓,既深邃又魅惑,精致地描摹出一张俊美无双的盛世容颜。在听着身旁之人眉飞色舞的谈笑时,他微红的薄唇懒洋洋地勾着,整个人慵懒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敛。
那名锦袍男子生的也极是俊逸,眉宇间风采奕奕,眼睛如山泉般清澈而明亮,可当那两只黑色眼珠滴溜溜地转动时,又时不时地流露出一抹狡黠之色。在与身旁之人的交谈中,脸上笑意灿烂,神情愉悦,整个人看上去风流倜傥,气度不凡。
“景迁,你那朋友究竟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啊?有什么能让人辨认出来的特征吗?”洛淮舟一脸好奇地眺望着熙熙攘攘的长街,似想要寻找苏景迁口中的那位朋友。
而他这一望,却无意中惹得街角的那几名女子媚眼横生,发出几声娇笑。
“你很急?”苏景迁神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洛淮舟收回目光,朝他咧嘴一笑,“难得见你肯带人出来,着实想一睹其风采。”
“我劝你还是少招惹她。”苏景迁懒洋洋地开口,慵懒的嗓音中好似压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洛淮舟闻言更是好奇了,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望着他,“莫非你那位朋友武功很厉害?”
苏景迁的唇边掠过一抹笑意,“是会一些三脚猫功夫。”
“那……是脾气不好?”
“嗯,脾气的确不怎么好。”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桥下停靠的画舫,侧过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洛淮舟,“至少,比起画舫上那位,暴躁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