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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陵城城北有一间老字号的当铺,名为烟雨当铺。
其实这个当铺并非门庭若市,来来回回做生意的就只有那么几个熟客,但它却在南陵城屹立了几十年。
其中的玄妙,自然只有那几个熟客才知道——这里买卖的并非物件,而是许多人千金难求的消息。
此时烟雨当铺二楼掌柜的房间里正坐着一名姿容绝色的女子,她神态雍容地坐在桌前喝茶,旁边站了一男一女。
林绾绾上下打量着雨宿,关切地问,“你的伤好了吗?”
雨宿咧嘴一笑,“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
林绾绾从进门起就见他神采奕奕,似没有不妥,渐渐也放下心来。
“嘁,你少嘴硬了,不知道是谁,上药的时候眉头都拧在一起了。”暖烟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看上去有些不屑。
“你还说,我是为了谁啊?”雨宿对暖烟嘲讽的语气极为不满。
暖烟一声轻哼,斜视着他,“哼,我当时已经运出内力防护了,根本就不需要你来帮我挡。”
“那还不是担……”雨宿慌忙住了嘴,小声嘟囔,“谁,谁让你平时笨手笨脚的,万一忘了运出内力防护,那不就麻烦了。再说,你一个女孩子若是以后留疤就不好看了。”
“留疤也是我的事,谁让你逞英雄!”
“喂,好歹我也替你扛了一刀,你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雨宿心里着实憋屈,这人当时还哭得梨花带雨,这会说翻脸就翻脸。
林绾绾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真是……”她笑着摇摇头,真是冤家啊,“这次委屈你们俩了,以你们的武功,明明可以轻松解决掉那群人却还要装得如此吃力。”
“若我们不隐藏实力龙阳峰又岂会轻易上当,他要是跑掉了,那我们给他的那些银子可就白费了。”
说到那些钱,雨宿还是觉得肉疼,为了引出西荆血衣阁中的顶级杀手到南陵,从而一网打尽,他们可是花了重金才请动龙阳峰前来。也亏得小姐想出这个办法,让他去血衣阁花钱买小姐性命,不是因为这个耽误了,他们估计早就到南陵了。
暖烟轻蔑地笑道:“这龙阳峰一向狂妄自大,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他也不想想,这么多银子以他的能耐究竟要不要得起。”
林绾绾莞尔一笑,“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血衣阁既然打开门做生意,这白花花的银子送上去又岂有不要之理。”
说罢神色一转,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惬意,目光沉静下来,隐约之中还透着一丝算计的精光,“西荆那边都处理干净了吗?”
雨宿神色立刻肃然起来,点头道:“按你的吩咐,我们向天枢阁的人暗中透露出血衣阁西荆藏匿的位置,他们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做成了一场江湖恩怨仇杀,极为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恩怨仇杀?”林绾绾微微蹙了下眉,心里有些盘算落空后的失落感,转念一想,又无奈浅笑道,“血衣阁平日仗着和西荆交好,得意忘形,实际上还不成气候,只要除掉他们阁中的顶级杀手,一举歼灭便十分容易。也正因为他们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江湖之人,灭于江湖仇杀倒的确是个好办法。”
暖烟挠了挠头,不解地问,“小姐,暖烟不明白,苏公子和你自幼相识,为何我们来南陵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把血衣阁送给他?”
林绾绾紧紧握住桌上的茶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苦涩,目光辗转瞟向了远处,那双翦水秋瞳里蓄满了沉郁之色,就像是澄清的湖面上笼罩着一层凄迷的杳霭。
直到她的指尖开始隐隐泛白,才回过神来,眼角透着零星的冷光,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只是唇边泛着的淡淡苦笑,蕴含着几丝浅浅的无奈。
“往事如烟,前尘旧梦,儿时的那点情谊又怎能和权柄在握比及?
苏瑾是何许人?十四岁就登基为帝,在这个年纪,其他少年还在想着如何逍遥游玩之时,他就已经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杀掉他那个意欲夺权的皇叔了。在皇权里摸爬滚打的人,最擅长的便是谋算,最在意的便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苏瑾这个人不仅心思深沉且步步为营,他为了夺取南陵可以甘愿从九五之尊沦为青楼老板,在这里蛰伏将近六年。光是这种隐忍和心机,恐怕都让人望尘莫及。
北落师门一直保持中立之态,现在突然出现在南陵,若不拿出诚意,他又怎会相信我们是友非敌?又如何肯轻易让我们进入南陵这棋局?”
暖烟歪了歪头,似懂非懂,“可是单凭一个血衣阁,他就会相信我们?”
“你以为血衣阁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暗杀阁吗?血衣阁虽说成立时日较短,但背后可是西荆皇室,若放任他继续壮大,难免有一天不会威胁到天枢阁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血衣阁相当于西荆在江湖上的势力。
他在南陵多少会受到牵制,无法随心所欲,而我们恰好可以替他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毕竟飞花阁查探消息及隐匿消息的本事,他还是信得过的。所以,这样一份厚礼,他多少也会卖个人情给我们,至少能让我们顺利进入南陵暂时不会为难。”
暖烟这才恍然大悟,不禁钦佩地点点头。
林绾绾转了转手中的茶盏,眉尾轻轻一挑,略带惋惜道:“可惜啊,我原本是打算让西荆从中发现点什么端倪,好查到天枢阁,扰乱下他的阵脚,没想到苏瑾不仅老奸巨猾做事还滴水不漏,竟做了一场江湖仇杀来掩饰。”
雨宿也感到十分惋惜,叹息道:“小姐这一石二鸟之计怕是落空了,我们接下来要如何?”
“既然南陵城已经如此热闹,我们何不再加一把火,让它烧得更旺一些?”
雨宿即刻明了,拱手应道。
暖烟则有些顾虑,犹疑地开口,“若只是为了摸清他的实力,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
“焉知香饵下,触口非利钩?”
林绾绾嫣然一笑,仿若高位之人,即使高楼倾塌也能泰然自若,挥刃生杀也在谈笑之间,那种自信且从容的明艳,如同忘川河畔盛开的曼珠沙华,美丽却不敢逼视。
“这些饵放出去,不仅可以钓出这些潜藏在南陵的鱼儿,还可以顺势借苏瑾的手把他们清理干净,省去我们不少麻烦。如果这其间苏瑾出了什么差池,那于我们而言,更是可乘之机。可他若顺利,那说明他的实力是我们现在难以抗衡的,倒不如和他合作。所以,无论是什么结果,对我们来说,目的都能达到。”
听了这番分析,暖烟终于放下心来。
“对了,找个可靠的铁匠打一个飞花令,必要的时候,可以卖个人情给他。”林绾绾眉眼弯了弯,笑容露出一股狡黠的味道。
雨宿会意,慎重地点点头,“明白了,我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