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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就把二姐留在尹都吗?”颠簸的泥路,把车上的人颠簸的摇头晃脑,郦承志忍不住担忧说。
“你还担心她的安不成?”郦平远反问郦承志说,他一身儒士服,显得儒雅闲逸。
“没有,没有……”郦承志慌忙摇头,他怎么可能担心郦茹姒的安。
“我只是觉得姐姐一个女孩子家留在尹都不好。”郦承志弱弱的说,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习惯性的问问。
“你要是有点出息,我能把你二姐留在尹都?”郦平远一句话把郦承志的所有话堵死,为了隐匿他的行踪,不让幽国的人察觉。
“我不擅长演戏……”郦承志不好意思说,他去演服侍病重父亲的角色,一眼就要被戳穿。
“所以你说我为什么留你二姐,不留你,留你恐怕第二天幽国的探子就知道我不在尹都了。”郦平远埋汰儿子说。
他是要偷偷到前线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虞王已经答应出兵,他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
“爹你长期不露面,也会猜到的。”郦承志不好说郦平远的操作。
“可是他们不确信,这就是我们的一个优势,病没病,在没在,我们只需要付出少量的代价就能让对方投鼠忌器,浪费大量的探子去消耗,探查消息,那为什么不做呢”郦平远反问说。
“探子,话说虞国里幽国的探子是真的多,整个都城漏成筛子,来半个月杀了十几个,天天都来,就是为了确定爹你的情况。”郦承志想起这半个月,真是天天有命案。
“你以为成国好吗?只是家里护院多,轮不到你出手。”
郦平远的脸上满是哀愁。
“幽国强而成虞暗弱是看得到的,国强而势大,这场战争,机关算尽,也不过给虞国增加几年国祚,不论是老虞王身死,诸子争嫡,还是天灾勾连人祸,虞国都必不可能再继续维持下去,面对幽国,成虞如唇齿,虞国灭亡,那成国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都知道自己在灭亡的边缘,这些皇子还争来斗去,是没有聪明人吗?虞王也是,外有强敌,还内部分封减弱自己的实力。”郦承志听了郦平远的话笑了,直觉上就感觉不对。
“聪明人很多,都在装糊涂,改朝换代对他们来说就是职位名字变了变,皇子也知道此刻争斗不好,但是谁不认为自己是天命之主呢,至于老皇帝,他可能察觉到地方不稳了,所以把皇子们分封出去,总比让外姓的大臣掌握道郡安心,若皇子有能力,或许真能重建大虞呢。”各有算盘的这些人可以说平庸,但是都不是蠢蛋。
“他们真的能重建虞国吗?”郦承志有些好奇说。
“要是谁有这个能力,虞王死了直接传位给他就好,就是这些皇子没有这个能力了,就像是你要争气点,我就不必如此忠君爱国了,你以为成国我看得下去吗?”
郦承志讪笑着不敢搭话。
像是被儿子挑弄到了情绪,郦平远继续输出说:“你大姐有才智,你二姐也通人情,怎么到你就是这么愚昧,是她们把你的智力吃了?”
“有可能。”郦承志小声的嘀咕一句,大姐精于谋算,二姐工于人情,自己两样不沾。
“你们都不是一胎,还有可能!”郦平远恨不得给自己儿子脑袋来一下,他也那么做了。
“爹,别打了,别打,再打人就变得更傻了!”郦承志捂着脑袋求饶说。
“你还知道你傻呀!你这样还想当将军?”郦平远更气了,儒雅的脸上气的憋出红润。
“我一个将军要什么智慧,冲锋陷阵就好,有无畏的勇气就好,反正有爹你运筹帷幄。”郦承志看郦平远没打人了,小声辩解说。
“你那是将军吗?将军是要统筹一方的,调动兵马,压制手下兵卒,你的脑子你也配当将军?先锋都困难,胡乱冲锋,不是把士兵们害死?你对得起手下的将士吗?”郦平远听了感觉前线的战报都没让他如此忧心过。
“也不是乱冲,爹你说的我懂,调兵遣将嘛,但是一天勾心斗角弯弯绕绕的,我就不懂了,我脑子想不过人家的。
别人还说武夫没有心眼!我看爹你一天想这想那的。”
郦承志不是不懂这些,早已耳濡目染,他只是受不了这些弯弯绕绕,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算计来算计去。
“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弟三人,你最好在你大姐得势的时候当将军立个功,在她失势的时候赶紧辞官回家!”
看儿子对权谋露出厌恶的神情,郦平远更无奈了,只能半是教导半是警告说。
武夫真的只靠勇力,和官员竞升只靠努力有什么区别,努力是晋升不了官阶的,需要更多的东西。
“大姐怎么样了,宫里有人欺负她吗?”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他确实没心肠,但他对两个姐姐其实很关心的,一提到他大姐,他就关切起来。
“外庭有我在,谁敢欺负她,只是今上喜好玄学,逼的她也去道观做了一个俗家弟子。”郦平远语气先是豪迈后又有些悲苦说。
“修道真能成吗?他还想永久做皇帝不成?”郦承志咂咂嘴。
“臭小子!慎言!”拍了郦承志脑袋一掌,对这个大嘴巴无语了。
郦承志脸上露出痛苦面具,果断双手捂上了嘴,不敢多说了。
“只听说千年前统一九州的纪朝天子登仙去了上界的传说,之后没听过之后还有哪个皇帝成仙了,似乎皇帝和成仙冲突,那么多道观也没有哪个敢保证皇帝成仙,可是代代皇帝都摆脱不了想成仙的欲望,不然怎么都喜欢别人叫他们万岁呢。”郦平远压低声线说,哪怕在私密的车架内也不敢大声议论这个事情。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皇帝喜欢修道,自然道门就多,但是有没有效果,真不好说。
“所以圣上这样也修不出结果?”郦承志心直口快。
“我只能说青湖山的道士们是有真本事的,我年轻的时候出门游历,当时路宿山神庙,就遇到了青湖山的修士,鹤发童颜,飘逸自然,半夜电闪雷鸣,有一条六七丈的大蛇……”
“知道,盘于柱上,口吐人言,骂青湖山道士多管闲事,要青湖山的道士和你一起死,然后喷出烈火,青湖山的修士一撑油伞,火焰就被油伞分开,飞剑一出,巨蛇当即身死,身形如烟消散,留下两段约莫三五寸的蛇尸。”郦承志背都能背下来了。
“爹,这真的不是你为了养望编的嘛?”郦承志都听烦了,从小听到大,郦平远念叨了几十年了。
“我要编,至于编成这样吗?我在里面一点作用没有,就看人收拾妖蛇,再有骗外人也不会骗你们,就是因为知道世间有神异,才常常布施道观寺庙。”郦平远知道这个故事别人不信,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也不会信。
“前几天才让你和你姐姐出门祈福,混淆幽国探子的视听是一回事,另外就是我确实相信世上有神魔,希望他们能保佑我们此事可成。”
“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救救这个苦难人间,不来教圣上修仙?他们能力那么高绝,随便就能斩大蛇,当将军也很厉害吧。”郦承志撇撇嘴,直言不讳。
“我又不是修行的,我怎么会知道!你小子皮是不是又痒了,叫你多少信一点,你就多少信一点,你这是什么态度?”
随着郦平远板起脸,郦承志表情飞速变化,变得恭敬和讨好:“我信爹你说的话,我只是觉得真仙也不可能居在闹市嘛,应该都是高来高去的,不理凡间烟火。”
“是这样,不理人间烟火,所以青湖山的真仙帮助陛下修仙,我是真的难以理解。”郦平远满脸的不解,比喻一下就是发现仙女也会小解,自己认为高来高去的仙人,也会屈从在王权之下。
而且这个君主还不是有德圣君,纯纯的庸君。
“或许这个青湖山和爹你想的青湖山不是一个青湖山,再说青湖山那么大,又不是只有上元观一家,不是还有很多家道观,或许道观都没有,朝饮露夜餐霞。”郦承志反而安慰起郦平远。
“或许吧,之后再也没见过那位修士了,或许就在青湖山的某处进行修行吧,真正的仙人应该是不慕名利的。”郦平远顺着郦承志给的楼梯下了台。
“大姐是在那家道观出家的,俗家弟子应该不用剃发吧。”郦承志果断转移了话题。
情商还是有的,就是不多。
“她的书信里没有提及,剃发倒是不用,想想也是可怜,让她入宫。”郦平远有些愧疚说,宫廷的权力争斗,刀光剑影,和朝堂上风谲云诡也不遑多让,再加上皇帝爱修道,把女儿送进宫像是送进火坑。
“我看大姐挺开心的,她的权力欲望不是一般人能满足的。”郦承志充分体现了什么叫话不过脑。
“有这么说你自家姐姐的吗?”郦平远感觉手又痒了。
“本来就是嘛,上次省亲,就聊过了,扳倒王贵妃……”
“她这也给你说,你告诉过外人没有。”郦平远脸色大变,神情没了儒雅。
“爹,我是傻了点,我不蠢,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给外人说。”郦承志疯狂摇着头,要让郦平远相信他。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你韶韵怎么这种事情都要给你说!你也不许给任何人说。”郦平远抱怨说,然后严厉的看向郦承志,郦承志点点头他的表情才松活。
“她是和二姐说,说是分享胜利的滋味,说了当了贵妃多好,除了皇后,宫里谁都要敬着,我只是去找二姐恰好听到,她们也没让我回避。”郦承志把缘由抖露出来。
“这种事情谁都不应该告诉的,下次回成国我要提点她!”郦平远皱着眉说。
“毕竟深宫里面对阴谋诡计,回家放松一下很正常嘛,爹,还是要把大姐当人,她又不是工具,还是会有一些,些情感的,一些些。”郦承志手指张开,又合拢,想到大姐平时的模样,又再合拢一点。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工具,你们都是我的儿女,只是……”郦平远话咽在嘴里。
“算了,不聊这些烦心事,让我考校一下你,现在幽国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虞国的西河郡走成叠关,直取尹都,一路走平南道绕六连山取章直道攻尹都,你说哪路为虚哪路为实。”看儿子敷衍自己,他也不生气,将门没有那么多规矩,而且儿子也是听警告的那种。
“儿以为,攻成叠关为真,已入秋季,寒冬将来,若是抱着灭亡虞国的目的来那便只能速胜,绕平安道时间太久了,到了冬季对补给不利,若目的只是劫掠倒是难辨虚实,幽国那么大动作也不应该只是为了劫掠虞国的道郡。”郦承志分析说,基本功扎实。
“这方面又聪明了,不过他们也可以是一起进行的,一方面劫掠虞国平南道,一方面看能不能攻破成叠关直取尹都,若是抵抗意志坚决,就会放弃。”郦平远说出自己的判断。
“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用取平南道的那支军队做掩护,实际上等待和成虞两国的联军决战,因为分兵后,缺粮的成虞的主帅会轻敌,企图一战而定。”郦平远说出新猜测。
“爹,这不就是我说的正师在成叠关。”郦承志笑着说,感觉郦平远说的重复了。
“不一样,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分兵去平南道呢。”郦平远思索着,眉头约皱约深。
“那就该处罚收集情报的刺候了。”郦承志还没意识到问题,或许这个角度一般人想不到。
就连郦平远也是刚刚想到的。
“刺候也没错,但你想过投降幽国的兵马去哪里了吗?”郦平远的话如惊雷。
“不是在幽国做苦役吗?要么就是坑杀了,三十万人每天的食物都是一大笔花销,不可能放着不用,等等,爹你的意思是,不对,这可是自己的国家,士兵下得了手吗?不会反叛吗?”郦承志也想到了。
“部坑杀也太可惜了,你说造成西河郡乃至整个河左道百姓流离失所的残暴兵丁,几人是幽国的士卒,几人是虞国的士卒?”郦平远发问。
“……”郦承志却答不上来。
“不交投名状就是死,这些人已经残害过虞国百姓的人,真的会对自己的故国存有情感吗?”郦平远的话在马车中嘎然而止。
车马依旧在前行,只是车上的父子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