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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动乱,风云变幻,攻下湖广以后,你所率领的军队士气正盛,当即发兵南京。
或许此时不是进攻南京最好的时机,南京城高且坚固,易守难攻,而如今你的军队士气旺盛,若一攻不下,则定衰竭,不如先南下吞并南方各省,再谋南京。
然而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先攻南京,原因也很简单,倘若没有南京为核心,伱这十余万大军,以及所占据的五省之地,终究是水中之月,无根浮萍。
你不需要南京,但是你的军队需要南京。
两京一十三省,南京和北京就是主心骨,是精神上的旗帜。自古以来从北征南容易,从南征北不易,就算你占据了五省之地,最多也不过算是个割据军阀,看似辉煌强大,实则不过是短暂的耀眼。
可若是能够占领南京,那便是从一个割据军阀,升华为了有资格逐鹿天下的枭雄。
发兵!南京!
此刻,连朱棣都忍不住紧皱眉头。
如果从兵道上来讲,在占据了云南、四川、贵州、广西、湖广五省之地以后,最应该做的是把根基扎稳,以及修养元气,防止军队因战事太过频繁而疲敝。
但如果是从王道上来讲,此时发兵南京,是最好的时机。
兵道重军事,王道重人心,兵道看的是一时之利,而王道看的是江山社稷。从王道上来观看,虽据五省,看似张牙舞爪,实则不过是海市蜃楼,梦中泡影。若是连战连捷尚可勉强维持人心,可一旦打了败仗,整支军队就会溃败,一是因为无立足之地,二是因为人心不定。
可若是占领了南京,士气大震,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主心骨,也觉得更加踏实。对于朱高燨来说,他可能不需要这种踏实,但是他麾下的将士需要。
进可北上篡夺社稷,退可固守长江以南,只要占据了南京,纵然是洪熙帝是皇帝也要大为动容。对于洪熙帝来说,就算祁王占据了五省之地,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洪熙帝只需先稳定皇权,将北方各省的话语权统一,即可调动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南下平叛。洪熙帝不是建文帝这个蠢货,他自己就是大将,有着充分的底气和支持力。
这洪熙帝看着胖乎乎的傻头傻脑,实际上,除了政治手段,他同样擅长用兵之道,昔日靖难时,洪熙帝凑了勉强上万的老弱病残,挡住了李景隆几十万兵马精锐,一战成名!
然而若是南京丢了,那完就是两个概念了。
迁都北京尚且没几年的时间,在人们心中,南京的地位并不亚于北京,甚至对于官员门阀来说,南京的地位比北京更高。一旦祁王占据了南京,将直接威胁到洪熙帝的皇权威严。
届时的洪熙帝,是否仍是奉天承运皇帝,这就不好说了,人心动摇,他这个皇帝再无优势可言。
人心的动荡,胜过千军万马。
他自认为在造反这方面,他已经足够专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他更专业的!
细思极恐的是,这个在造反上有极高天赋的人,还是他的亲儿子,是他挑选的太子。
“倘若老四造反,我能挡得住吗?”
朱棣捋了捋下巴的斑白的胡须,陷入了沉思当中。
如果时间往前推五六年,他定然是有自信的。可现在他老了啊,人心也不在他了……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初,你带着十九万祁师,进攻南京。
为洪熙帝镇守南京的附马都尉沐昕与太监王贵通深夜密谋,沐昕乃是黔宁王沐英第五子,沐晟之弟,你的五妹常宁公主的夫婿。比起洪熙帝,显然此人与你的关系更为亲近,他毕竟是沐家人,而现任沐家掌门人沐晟已经跟着你一起造反了,更是你的左膀右臂。
洪熙帝刚刚继位,便任命沐昕镇守南京,可见对沐家的信任。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还没过几天,沐家就跟着祁王一块造反了。而让沐昕镇守南京,无疑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躺了进去。
奈何临阵换帅已经来不及了,沐昕在得知沐家跟着祁王造反以后,心思也变了,他知道无论自己是否忠诚,洪熙帝都会怀疑他的,于是他当机立断,在祁王造反之初便截断了南京与北京之间的联系。
现在的南京,属于是听召不听宣。
洪熙帝急的火上冒油,局势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想要聚精会神把南京控制在手上,可偏偏汉王那边又跟个跳蚤似的在他面前晃,扰的他不得安宁。
倘若专心对付汉王,南京不保。若是保南京,汉王这边又有可能背刺他。
但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他没有犹豫的时间,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否则不仅南京不保,后院也有可能起火。
洪熙帝下定决心,命皇太子朱瞻基前往南京,稳定人心,同时又命安远侯柳升前往山东平叛,镇住汉王。
这是两之法,也是当下最稳定的策略,奈何,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
安远侯柳升率兵进入山东以后,连战连捷,心中起了傲慢之心。傲慢,是兵家大忌。
汉王已经等不及了,他知道,倘若祁王占据了南京,那他便是这天下三分势力里最弱的一个,以他的性格如何能忍受的了。
柳升率兵进攻乐安,遭遇了汉王的突袭,乱军从中中箭而死,朝廷军大败而归,此战之后,朝廷彻底失去了对山东的控制力。
而皇太孙朱瞻基,还未抵达南京便原路返回。
在他抵达之前,南京已经丢了。
十九万祁师兵临城下,沐昕与王贵通望见祁王麾盖,打开金川门,宣布效忠祁王。南京数万精锐之师,不战而降。
南京一丢,洪熙帝在失去山东的同时,也失去了南方各省。
天下皆为之震动!
如果说之前的时候,没人将祁王的造反放在心上,因为这个名字太陌生了,如果不出意外,在未来的明史上应该会对你只有寥寥几笔的记载,譬如:“祁王,讳高燨,生于洪武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明太宗嫡四子,生母母为仁孝文皇后徐氏,永乐十二年因多行不法事获罪贬为庶人,徙云南。永乐二十二年,意图谋反未遂,被擒后押回京师落水溺毙……”
纵然是你把五个省攻下时,他们也只是觉得你有些本事,小蚂蚱还是挺能蹦跶,但在他们的心里,你的威胁可能还不如汉王来的大。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你把南京给打下来了。
大明朝半壁江山,被你攥在了手里,犹如当年的燕王朱棣,甚至更胜一筹!
燕王靖难两年有余,虽然屡战屡胜,但因兵力不足,无法巩固并扩张胜利,往往放弃新取之地,直到在突袭南下攻取南京之前,也仅能据有北平、保定、永平三个郡。
而你,则是实打实的控制了五省一京,在攻取南京之后,你已拥兵二十余万,不断有人投诚效忠,势力愈发膨胀。而作为叛军,你最应该担忧的粮草问题也在此时已经解决。攻下南京之后,尚且被吞并的其余南方几省被拿下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真正该担忧粮草短缺的,应该是洪熙帝和汉王才对。
朱棣不由赞叹道:“不愧是朕钦定的储君,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连造反的本事都传承了下去……等会儿,貌似有哪儿不太对劲。”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老四这厮看似浑身反骨,性格也是异于常人的冷酷与薄情,但作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儿子的人,他很清楚,这孩子根本就没有造反的心思。
或者说,对于老四来说,登上皇位并非是一种快感,而是责任。
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背负着整个帝国的国运,他是帝国的掌舵人,要引领着这艘巨舰前往日不落的大海,所有人的命运都交付于他一人之手,他必须永远保持理智,清醒,明睿。
让他造反,那属实是比登天还难。
可在庶民朱高燨的模拟里,完是皇室自己作的,给祁王逼反了。
能把一个如此慵懒无欲的亲王逼反,也是一种本事。
攻下南京之后,世人皆为之惊惧。
他们这才意识到,在云南隐姓埋名十余年甘心锄地耕耘的庶民朱四郎,竟真有肺腑呼吸间吞吐天下风雨的本事!
你以南京为祁师据地,羽翼拓展至长江以南的五省,虎视眈眈的望向北方,临居长江,可攻可守,进可奔赴中原逐鹿,退可以长江为天堑屏障,麾下二十余万雄师,又有黔国公沐晟、英国公张辅两员大将作为左膀右臂,已然站在了帝国的最顶端,迎风不倒。
你才是这个帝国的皇帝,尽管你还未加冕登基,但你已然开始清理曾经羞辱过自己的逆臣,诛杀反抗自己的敌人,用剑与矛血洗江山社稷,用尸骸为自己铺成了一座鲜红的登神长阶!
以君之血,诸臣谢罪!
你的军队甚至尚未彻底的开始收复南方的路途,南直隶的各府已然部归降。紧随其后的江西、浙江也开始纷纷响应,号召着百姓赞颂祁王的伟名,世家门阀皆掏空家底的向祁师募捐银两,官员们也纷纷投诚,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江西与浙江两省。
最后的广东与福建两兄弟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孤立无援,指望着朝廷救援他们纯属扯淡,反正祁王也是朱家人,这大哥不都说了吗,他是“奉天靖难”,人家携天命而来,我们总不能逆天而行了,降就完事了。
至此,你已经彻底的将南方九省一京,纳入自己的囊中。
北京的洪熙帝听闻南方彻底沦陷后,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之前还打算,自己登基后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的把京师从北京迁回到南京,现在看来,迁个屁啊,整个南方都是人家祁王的了。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洪熙帝在脑中回想了一下有关自己这个四弟的记忆,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亮点。
在他印象里,自己这个四弟是个能型天才,精通烹饪、医术、书画、诗词……,但也仅限于此的,这确实是个天才,但也是个羸弱的男孩,连刀剑都无力提起,更别说领兵打仗了。
他与祁王的关系算不上有多好,也也不算恶劣,这毕竟是他的孪生兄弟。可当老爷子厌恶祁王、汉王敌视祁王,甚至是祁王要被废为庶人流放的时候,他并未伸出援手。
其实他那时候大可帮祁王一手,就算不能保住祁王的王爵,也可以让他在云南衣食无忧过一世富贵生活,但他犹豫再三,倘若抬一手祁王,自己反而可能被先帝也给记上,索性也置之不理了。
他虽仁厚,可从靖难一路走过来,历经党争、政斗风雨的洗礼,哪有什么真正的好人,面对大是大非,他知道该怎么取舍。
现在回想一番,倘若那时他伸出援手,今日的祁王还会造反吗?
洪熙帝不知道,或许,当年的犹豫是他做的最错误的选择,他应该狠下心来斩草除根!
哪怕是背负杀戮血亲的骂名也好,与英国公交恶也罢,总是好过天下陷入战乱当中。
洪熙帝不去多想,他定下心来,护住如今只剩一半的社稷才是要事,他将目光锁定在山东的汉王身上。
要不是汉王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使得他不得聚精会神去对付祁王,也不至于祁王这么容易便将南方吞并。
简直就是个混蛋!
祁王反了也就罢了,你汉王怎么也跟着反了,你什么实力心里没点数吗!
我打不过祁王,还收拾不了你一个汉王?
洪熙帝命太子朱瞻基领兵十万,前往山东平叛,即刻发兵!
他现在需要把汉王这个喜欢蹦跶作死的混蛋给收拾了,免得乱了自己的心思,同时……
朝廷也需要一场大捷,以此来抚慰他们士气大跌的民心。
而汉王,无疑是自己撞在了刀刃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