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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十一年腊月二十三日,辛卯年关将至,北征的皇帝班师回朝,抵达了京师金陵。
举国同庆,百姓们告坛恭迎皇帝回京。
「太子呢?」
北征的大军停在了德胜门前,朱棣微微皱眉问道。
德胜门后面的街道上,百姓们叩首迎接,却唯独不见东宫属官以及太子爷的身影。
内阁学士杨荣开口说道:「万岁爷息怒,太子殿下身兼监国事务,作业繁忙,应当是因为差事误了迎驾事宜。」
「笑话,天大的差事,能比得上皇帝御驾亲征德胜凯旋?」朱棣眼神冷漠,「朕看,他是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想着关上门自己当皇帝了吧!」
一听这话,皇太孙险些吓得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好在朱瞻基反应迅速,连忙为亲爹辩解:「爷爷稍安勿躁,您得胜归来,这是举国同庆的欢喜事,想来也是负责传讯的官员误了差事,让宫里出了差错。您看,这也不光是我爹那边耽误了,我也没看到二叔……唉,孙儿说错话了,若是让旁人听了,还以为是我们自家人闹不合,请爷爷恕罪。」
朱高燨在一旁为满嘴「茶言茶语」的皇太孙点赞。
真牛逼!
这就把锅甩到汉王爷身上了??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好啊!都是朕的好儿子啊,都反了啊!反了!」
朱棣气的肝疼,对于诸多礼节不管不顾,直接径直望皇宫的方向走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朱瞻基面色苍白:「坏了。」
虽然他已经努力的在望汉王身上甩锅,可现在看来,皇帝的怒火远非汉王一个人能承受的,这次太子和汉王都要遭殃。
而朱高燨则是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金陵城现在有三个皇子,太子、汉王、还有就是朱高燨,至于赵王爷,再从漠北撤军之后该回哪儿回哪儿,人在顺天与世无争。
而今日龙颜震怒,朱高燨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牵连到了人了,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他可以看的更清楚。
太子与汉王迎驾稍迟,这事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算太大。
此次讨伐漠北大捷,皇帝回京没道理会计较这些细微琐事,可朱棣偏偏就计较了,他不仅计较,而且是雷霆震怒,怕是太子爷和汉王爷免不了要遭殃。
至于吗?
朱高燨觉得,朱棣这次发火,八成是……演的。
可为何要演呢?
就为了收拾一下两个儿子?
朱高燨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终于回来了啊。」
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
他策马向祁王府的方向行去,在王府里,还有位倾城的王妃等着他!
……
文华殿
「快快快!先别管这些呈报奏折了!」
太子爷胖都都的脸蛋上写满了焦急:「这些折子回来再弄,先去德胜门迎驾,皇上今日回京,若是耽误了这事,大家伙儿都得掉脑袋!」
诚然,太子爷不是真心耽误迎驾一事的。
皇帝北征,太子监国,光是筹集北征军需一事产生的影响就让文华殿的折子如雪花般泛滥,为了这些处理这些堆积成山的呈报,东宫属官上下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就这,折子多如牛毛,不见少只见涨。
太子妃张氏今天早上给朱胖胖梳头,落下的头发大把,连一向发福的身体都愁的瘦了,可见太子有多辛苦。
可今日忙昏了头,竟耽误了迎驾一事!
正
当东宫属官们准备起身的时候,一位面如冰山的老宦官走了进来。
正是宫中大太监,汤承。
汤承走进了之后,先例行向太子行礼:「太子殿下万安。」
「汤公。」朱胖胖回礼。
这位大太监地位奇高,虽然手上没多大的实权,却常年服侍与皇帝左右,深得龙恩。况且汤承自靖难之前便在燕王府做事,四个皇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汤承的面色依旧冷澹:「太子殿下不必客套,奴婢奉了皇帝爷的口谕来的。」
文华殿内的东宫属官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坏了!皇帝一声不吭直接回宫了!
这事闹大了!
传出去说:北征几个月的皇帝大胜归来,东宫的人爱答不理,太子藐视圣驾?
这不坑儿子呢!
太子爷苦笑着下跪,看看老爷子这是想怎么搞事。
汤承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传圣上口谕:
朱高炽你这个不孝子!快点带着你那狗屁不是的东宫属官给老子从文华殿里滚出去!让你监国,你监了个屁啊!草!
钦此!」
虽然这道皇帝口谕一如既往的尿性,用的是大白话,通篇国粹,毫无圣人修养,但这很符合朱棣的作风。
一向沉默寡言的汤承念完旨意都险些绷不住了。
不过太子爷和东宫属官们可笑不出来,此刻的他们满背冷汗。
虽然未曾亲眼见到皇帝,但他们已经从这道口谕中,感受到了皇帝的盛怒!
以往的朱棣也经常用大白话下圣旨或者是口谕,但从未如现在这般震怒!
这道口谕只是开始,接下来,皇帝怕是就要动刀子了!
与此同时,汉王府上,老二朱高煦也接到了皇帝的口谕。
一套污言秽语如舌灿金莲,给汉王爷人都骂傻了。
待传旨太监走后,汉王爷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砸了,各类瓷器名器都成了碎片。
「他娘的!老爷子这是抽的哪门子邪风!」
……
朱高燨并不知道此时皇帝的龙威已经降临,不仅东宫遭了殃,就连汉王府也没躲过去。
祁王府的正门前,朱高燨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院内,腊梅树亭亭玉立,一袭广袖琉璃长裙的祁王妃将纤纤玉指点在盛放的花芯上,听到声音后蓦然回首,与朱高燨对视。
美人望向少年郎,那眸子犹如星河般璀璨,眼神中若有光,在这一刻绽放了出来。
祁王妃倾城的脸蛋上勾起明媚的笑意,一点朱色红唇微微上扬,欣然释怀。
「我回来了。」
朱高燨连身上战袍都没来得及卸下,展开了双臂,脸上带着笑容。
张颖贞不顾礼节,裙摆迎风而动,不顾对方身上的战甲坚硬冰冷,扑在了少年郎的怀里。
朱高燨温柔的摸了摸祁王妃的头发,心中春风如沐。
他也有家了。
自从永乐五年,生母徐皇后去世后,直到今天,朱高燨才再一次体验到家的温暖。
张颖贞,这是他的发妻,是他的祁王妃。
只是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这温馨的场景。
「呃……祁王殿下……有旨意……」
朱高燨面色不善的回头看去,原来是宫里来的传旨太监。
这传旨太监也知道自己似乎来的时间不太对,额头密布细汗。
人家小夫妻小别胜新婚,你说你来干啥!
「王爷……」张颖贞
轻声说道,「既然是宫里来的传旨太监,定然是有大事。」
朱高燨的脸色稍有好转,向传旨太监摆了摆手:「宣旨吧。」
传旨太监看着朱高燨打算站着听,眨了眨眼:「照规矩……」
后半句他没说,但是懂得懂得。
照规矩,即使朱高燨是王爷,他就算成了太子,也得老老实实的跪着接旨。
朱高燨无奈,甭管他在漠北立了多大的功,该跪还是得跪。
传旨太监这才松了口气,取出圣旨,用尖锐的声音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朕以眇身,缵承丕绪,夕惕祗畏,惟怀永图。承八叶之耿光,居四海而称大。观祁王朱高燨,庆发高禖,兆申甲观,为子之道,惟父能知。兹命祁王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为朕分忧。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祁王决之。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这圣旨前面那一堆屁话朱高燨都没听进去,就听进去那句「兹命祁王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
朱高燨:「???」
监国?!
好家伙,他说今天怎么老是觉得不踏实,感情祸事在这儿等着呢!
捏麻的!朱棣坑儿子这是真专业啊!
搁别的朝代,皇子知道自己受命监国后无不大喜,这直接一下子提拔到了常务副皇帝的位置啊!
但朱高燨现在人都麻了。
给朱棣监国,这不是犯贱吗!
活不少干,功不多拿,君不见太子朱高炽兢兢业业监国多年,是一点好都没落下,就落下了一身的病,登基不到一年就挂了。
更何况,朱高燨和东宫的关系一直都挺不错的,人家朱胖胖这国监的好好的,你老爷子怎么就非得搞事呢!
朱高燨现在真想大喊一句:「日内瓦!退货!」
老爷子你快把这圣旨退回去啊!
「儿臣朱高燨,领旨谢恩。」
朱高燨面无表情,刚准备起身接旨。
不料,传旨太监又小声说道:「祁王爷,圣旨是念完了,还有一道口谕呢。」
得,朱高燨听到这话又跪了下来。
还特么有完没完!
传旨太监轻咳一声,高声道,
「传圣上口谕:
四崽子,朕让你监国,你要是给办砸了,老子给你屁股都抽成八瓣儿!
钦此!」
朱高燨无言以对。
合着后面这道口谕就是单纯的想骂我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