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芳香和三伢子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
三伢子从后院赶驴入棚。
闫芳香从前院开锁进院。
推开门,赫然发现自家院里竟然有人,三个陌生面孔的汉子,怀里抱着一大堆杂物。
杂物看着眼熟,不是自己家杂货间里的东西吗?
看向房门,自己的卧房和杂货间的房门俱都打开,鼓鼓的冒着白烟。
这些天杀的贼子!偷东西不说,还要放火烧房子!
岂有此理!
闫芳香手持杨锱城的给的匕首,明明心胆俱裂,嘴上却壮着胆子怒吼“大叔、二叔、三叔、四叔、五叔、六叔……三伢了!阿花!阿北!出来抓贼啦!”
嗓门很大,还莫虚有了好几个“叔”,把三个“贼子”反而吓了一跳。
阿花、阿北和三伢子,几乎同时从后院窜到。
两猫一人的反应,完全不同。
两只猫,淡然的瞟了一眼三人,便懒洋洋的趴到伙房灶门边,意思很明显,它们饿了,想吃肉肉。
难道,阿花和阿北提前被贼子喂熟了?
三伢子呢,则是兴奋异常的冲向中间的中年汉子,挥拳就砸,二人激烈的打斗起来!
余下的两个年轻汉子笑吟吟的向闫芳香走过来,边走边上下打量着闫芳香,无比的-----热情。
闫芳香边审时度势的后退,嘴里边严郑警告“快放下我家的东西离开!我可以当做你们没来过……否则、否则我对你们不、不客气!”
最后一句话想要气势恢宏,结果还是弱了些,握匕首的手都是抖的。
闫芳香心知肚明,就算自己手持匕首也不是俩壮汉的对手,况且,三伢子那头儿节节败退,形势非常不利。
瞟眼间,闫芳香的眼光落在了伙房里的大锅上,这些天杀的贼子,不仅偷东西、烧房子,还用伙房里的大锅烧水喝!
闫芳香扑过去,用水瓢舀了热水,飞快的洒向两个年轻汉子,嘴里怒叱“天杀的贼子,滚出我家去!忒忒忒!”
不只水瓢里的水泼出去了,破口大骂,还连吐了三口口水“忒忒忒”,仿佛要把偷东西的贼子烫死的同时,再淹死似的。
两个汉子疾速退后两步,闪开热水雨,其中一个年轻汉子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不可置信的问身侧的汉子“勇哥,刚才,大嫂,是在向我吐口水吗?”
勇哥很不厚道的点头,一定、确定,以及肯定,是的。
昊子委屈的冲着场内打斗的中年人和三伢子叫喊“速战速决!我快要被开水烫死、被口水淹死了!”
两个人打了十几招仍旧不分胜负。
让“速战速决”的昊子干脆加入战团,本能的选择最快结束战局的办法-----帮中年汉子治服三伢子,很快反拧了三伢子的胳膊!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了,闫芳香一手拿瓢、一手拿匕首冲过来,嘴里怒喊“放开我阿弟!”
昊子立马松了三伢子的胳膊,急切解释“打错了,重来……”
于是,昊子转而攻击中年汉子,这一手反水猝不及防,本来占优势的中年汉子立马着了道,被昊子把胳膊反拧了。
这反转来得太厉害,笑得三伢子前仰后合的。
闫芳香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这三个男人,和三伢子是相熟的,打架,不过是家常便饭,阿花和阿北那两只猫,也认得昊子三人,所以见惯不怪,懒得搭理他们。
闫芳香觉得自己这张脸,算是丢大发了。
闫芳香默默的把水瓢隐在身后。
昊子赶紧松开了中年人,讪然道“成叔,事情紧急,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别给我穿小鞋啊……”
成叔狠瞪了一眼昊子没吭气。
昊子走到闫芳香面前,一拳到地“大嫂,我叫陈昊,小名昊子,跟我一起的,年长的是成叔,胖子是勇哥。两人精通木匠活儿,老大临走交待让我带他俩来改造绣房。你没在家,一着急就跳了墙、撬了锁……”
闫芳香狐疑的看向烟气滚滚的房间。
昊子会意,接着解释“我们用了熏蚊草赶蚊子,烟散了就好了,等烟散了,您看看里面的木匠活,有不合适的,就让三伢子通知我,我、我让成叔帮改装……”
闫芳香偷眼看着正揉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的成叔,多少有些心虚,刚才因为自己,成叔被反拧了胳膊,结果,人家帮自家干活忙活一大天了。
闫芳香很是过意不去“成叔,实在对不住,为了我的事忙活一整天,三位留下吃晚饭吧?”
昊子完全不禁让,一让就真留下了“好啊!老大成天跟俺们吹嘘大嫂的性子好、厨艺好、女红好……样样都好,我得好好尝一尝。”
昊子的话,尤其是“性子好”这句话,像一巴掌似的打在了闫芳香的脸上,火辣辣的,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和“性子好”好像刮不上边吧?
为了不再打脸,闫芳香倾尽所能做了四道菜炸菜肉丸子、辣椒炒肉、蘑菇炖小鸡、鸡蛋甩袖汤。
虽然与酒楼大伙夫没法比,但在寻常女娘之中算是上数了。
天色不早了,昊子带着成叔和勇哥走了。
熏蚊草的烟也散尽了。
闫芳香终于有时间参观杨锱城特意求人帮她准备的绣房了。
因杂货房在阴面,为了光线,绣房改在了原来的卧房,卧房改成了绣房。
一开门,正中间坐北朝南一张大桌案,推开窗户,光线可以一揽无余的照进来,分外明亮。
桌案边缘直接刻着量尺刻度。
桌案左手边摆着两个九宫格木匣子、两个四方格木匣子。
右手边一个圆形木盒,里面放着皮制软尺,再旁边是绣花用的圆形竹蓬子。
桌案后面是双面两围木榻,南北两面都可以坐着,当床睡觉也是够用的。
转过身,北面整整一面墙全都打成了格子,格子上面打造了无数个缠线用的木滚子。
闫芳香查了查,整整六十八个木滚子,每只木滚子底部都刻着“暗红”“朱红”“鲜红”“湖色”“古铜”“黑青”等颜色名称,无一重复。
西侧整面墙则拍了木板,上面有规律的凿了无数木洞眼儿,左侧下手边挂了个木盒,盒子里放了无数细锥木。
闫芳香拿出一个细木锥,刚好插在木洞眼儿里,应该是用来悬挂和展示绣样或成品的。
东侧房门旁边,立着一架立式织布机、一架纺车、一个大绣架。
这……闫芳香看得目瞪口呆,成叔一个木匠,竟然能做到如此精细,甚至有些地方是她想不到或不敢想的。
只有更好,没有瑕疵。
闫芳香看得心潮澎湃,干劲儿更足了似的,觉得三个东家的兰桂芳绣坊前途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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