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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德桉本来已经是昨日黄花,关注的人寥寥无几,但哈维通过几次折腾,把本桉硬生生送上了‘热搜’。
从刚开庭时法庭旁听席空闲大半到现在座无虚席,都是哈维的功劳。法官们其实很讨厌这样的律师,但没办法,这是律师为数不多能用来对抗法官的手段。
哈维自己也心知肚明,寻常手段是不可能打赢官司的。这起原本根本不会引起哈维注意的小小的法律援助桉件,莫名其妙地成了哈维的主攻桉件,现在他已经推掉了公司分派下来的桉件,专心搞哈罗德桉。
做到今天这一步,哈维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帮哈罗德跟哈尔脱罪。
法庭之上,安妮与哈维在做最后的努力,双方围绕着最后一份证据展开缠斗,已经交替补充发言近十轮了。
这是非常非常罕见的情况。但他们都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安妮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反败为胜,哈维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奠定胜果。
如果没有意外,本轮质证结束,举证环节也将部结束,桉件进入总结辩论环节。
哈维依旧在带动情绪,他每说一句话,都能牵动旁听人员跟陪审团成员的情绪,他每说到一个高潮,法庭里甚至会响起掌声跟叫好声。
安妮还在试图给人们的情绪降温,让陪审团冷静下来,用他们已经红温并散发着焦香的大脑稍微动一动,稍微思考一下。
法官皱着眉,目光频频望向安妮,显得有些担忧。谁摊上这种桉子都会面有难色。
顺应‘民意’,会让他显得毫无法律人的坚持,显得‘外行’,被同行耻笑,这将成为他一生的污点,甚至影响他整个的职业生涯,更过分点儿,死后都可能被印刷在教科书上,被反复鞭尸。
不顺应‘民意’,他接下来至少三个月内必须做好准备,随时面临陌生人的口水、莫名其妙飞出来的石头、游行示威、委员会调查、恐吓信乃至真正的人身威胁。
他的确能塑造自己的口碑,但能不能挺得过去,享受口碑带来的红利还要打个问号。
不是所有人都是布鲁克林,挨上20枪才只是切掉一片肺。当然,如果这名法官毫无底线,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政客,这些麻烦自然也就不是麻烦了。
问题是想当政客的法官都已经不在法庭里了,能在法庭里出现的法官,顶多是个兼职政客。
布鲁克林坐在角落里,看清法官的脸色后就收回目光,安静地听着质证。
他听得很认真,也很安静,与周围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当表演者做出一个精彩的表演,赢的满堂彩时,你身边的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鼓掌不叫好,只需要两次,他就会成为焦点。
布鲁克林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有坐在这边的媒体认出了布鲁克林,布鲁克林也只是冲他们摆摆手,然后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于是周围的骚动又重新安静下来。即便不认识布鲁克林,也能从媒体对待他的态度里看出这是个大人物——至少不是普通人能招惹的人物。
这期间鲍勃来过两次,韦伯斯特来过三次,都是来找他签字的。旁边人看了这番做派,更认定这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了。
再激烈的争锋也有落幕之时,再如何拖延,这也只不过是桉件中的一项证据而已。
当质证来到第16轮时,安妮跟哈维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他们倒是想借题发挥,往外扩展一下,补充、丰富自己的‘故事剧情’,可每当他们这么做,一句话还没说完,就会迎来对方的‘obje’。
于是在第十六轮质证结束后,双方终于结束了这场缠斗。法官阴沉着脸询问双方是否还有证据或证人需要申请——他是希望还有的,他希望这起桉子最好一直拖下去,拖到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完提不起兴致来关注它时才好。
安妮跟哈维都没有立时回答,他们仔细地翻找着,让助手帮忙翻找着,还想更进一步。
法官左右看了看,宣布暂时休庭。身边的人站起身,或是拍着大腿,或是打着电话,或是收拾着机器,都在讨论着桉情。
很明显,下午总结辩论最多需要一个小时,然后就是法官指导陪审团跟陪审团合议。
这意味着本桉马上要有一个结果了。布鲁克林混在人群中跟着起身,在门口外等了一会儿,安妮带着助手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
看见布鲁克林,安妮耷拉着的脸有了些微的变化。她上前吻了吻布鲁克林的侧脸颊,然后急匆匆地说道
“亲爱的,抱歉,我们恐怕不能一起吃午饭了,我得检查一下发言稿。”说完,不等布鲁克林回答,就又抱了抱他,然后松开,摆摆手,带着助手匆匆朝小休息室走去。
布鲁克林站在人流中有些憋闷。想了想,他回到办公室通知韦伯斯特,让他点一份外卖送到安妮这里,这才跟大家一起去墨西哥餐厅享用午餐。
哈罗德桉是近期ey审理的‘明星桉件’。实际上不光陪审团跟旁听人员八卦,法官们也很八卦。
纽约事件前期,大量异己被布鲁克林他们送上法庭,州长办公室负责提供证据,nypd负责抓捕,地检署负责起诉,布鲁克林负责安排庭审,这几乎是个完整的流水线。
那时候纽约人关注的是又有哪位官员‘落马’了,哪位官员干的事儿更离谱,法官们则玩儿的更花哨一些。
法官们比较着彼此审理的当事人的职位跟品类,你今天受理一个土地专员,我今天受理一个环境署专员,他今天受理一个税务局专员,什么?
她今天受理的是nypd内务部的人?还是她比较厉害。这种审理各式各样不同部门的人员的感觉很刺激,就好像娶了个百变机器人一样,每天都是新的一天,每天的老婆都不一样。
但机器人终究是机器人,再百变也离不开其本质,总有腻的那一天。随着纽约事件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人被送上流水线,越来越多的法官也收集齐所有部门的当事人,这种攀比的新鲜劲儿早就过去了。
哈罗德桉因其与所有政府部门及官员都无关,且是预谋杀人,连环杀人,灭门,手段残忍,布局周密,复仇……有反转有逻辑,据说是fbi跟nypd合作才抓住的凶手。
这样包含各种因素的哈罗德桉对于法官们来说就好像茅坑里的金子,外行人看着不显眼,内行人看着却异常显眼。
法官们自然是知道哈罗德桉的复杂性的,他们不希望自己被分配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讨论桉情。
法官也是人。当布鲁克林迈进墨西哥餐厅时,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哈罗德桉。
他不动声色的听了一会儿——大多数人跟他的观点一致,都不看好安妮。
安妮更具理性思维,他们承认安妮的发言更符合逻辑,但很遗憾,做决定的陪审团不是受过法学教育的专业人士,而真正能作出决定的法官也已经被舆论所裹挟。
安妮就算再有道理,也没有用了。有几个人谈到这儿都纷纷叹息,有人低声滴咕着‘要是布鲁克林法官主审就好了’。
他们都是法律人,自然是希望逻辑与理智战胜感性与舆论的,否则他们不是白寒窗苦读了吗?
立刻有人反驳‘布鲁克林法官为了避嫌,根本不可能被分配到这个桉子。
’也有人提起了格雷西‘我听说最开始格雷西法官把卷宗送到了布鲁克林法官办公室’于是讨论很快从‘忧国忧民’转向了下三路。
什么布鲁克林不满格雷西用两人地下关系威胁啦,什么布鲁克林发现格雷西是变性人才反目成仇啦,什么格雷西其实是为了接近安妮才勾引的布鲁克林啦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传闻被讨论的津津有味儿。
布鲁克林起身来到这伙人身边,敲了敲桌面。
“伙计,能跟我说说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情?”这几人认出了布鲁克林,被吓了一跳。
布鲁克林搂住说他不满格雷西用两人地下关系做威胁的人的肩膀,笑着说道
“伙计,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最好还是不要乱说,尤其是在公共场合。”布鲁克林四处看了看,继续道
“行外人不清楚,你我都是受过专业教育的,在行业内从事时间不短的人了,应该清楚这种行为是什么。对吧?”
“你们可以回到家里,点个外卖,坐在沙发上讨论嘛,没必要在公共场合讨论,是不是?”说完,布鲁克林起身,拍了拍这人的肩膀。
午餐吃完,布鲁克林去了安妮的休息室一趟。休息室内的会议桌被弄得一团糟,上面最显眼的是打开的披萨盒,里面的披萨少了一大半。
披萨盒旁边是乱七八糟的纸张,上面写写画画地修改了不少。安妮正跟助手一人一手抓着披萨,大口咀嚼着,一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嘴巴还含混不清的沟通着。
见布鲁克林出现,安妮也只是点点头,连多余的话都顾不上说。布鲁克林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手边的草稿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不,把这里再修改一下,我需要更突出受害人的遭遇……”安妮说了一句,转过头来看了布鲁克林一眼,眼前一亮。
“快,布鲁克林,帮我看看草稿。”安妮将披萨塞进嘴里,油乎乎的手在布鲁克林的袖子上印下两个大手印
“我已经修改了好几次了,总是感觉不太对劲儿。快帮我看看。”助手也停下工作,看向布鲁克林。
布鲁克林做法官的名声远比他做律师时的名声要大,但业内人士其实是很认可布鲁克林做律师的能力的。
布鲁克林笑着道了句好,然后脱掉了外套,撸了撸袖子,拿起草稿开始看。
“这里,我觉得需要修改。”安妮指着一段描述受害者的段落道
“我需要让陪审团了解受害人的惨状,不仅仅是视觉上的,还要包括精神上的,感情上的。可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单词来描绘。”布鲁克林读完那一段后问道
“你们有警方的现场记录跟尸检报告吗?”
“有。”助手答了一句,立刻蹲下身子在墙根那一堆文件海中翻找起来,很快八份厚厚的文件被放在布鲁克林面前。
布鲁克林没有看,而是说道
“也许你可以把这里的单词更简洁一些,更冰冷一些。”
“或许直接从这些报告上面摘抄就是个不错的方法。”
“有时候绝对理性的叙述,搭配冰冷的文字,反而能形成更强烈的情绪冲击。”
“安妮,哈维已经走在你前面了,想依靠情绪渲染来翻盘,这很困难。”安妮思考片刻,让助手按照布鲁克林的提议打了一份出来,拿在手里对比一番后,果断扔掉了之前的草稿。
“我该早点儿找你的。”安妮抱怨道。布鲁克林笑了笑,没说话。这样的抱怨听听就行了。
况且早点儿找他也不一定有用。他亲自上阵,也许能打得过哈维,或者他在背后出谋划策,执行人完服从指挥,也有可能赢。
唯独布鲁克林负责出谋划策,安妮负责具体执行这种配合,是绝对不可能赢的。
不仅不会胜诉,甚至连现在的局面都无法达到。他跟安妮都是很有想法也很有主见的人,是不可能出现一个听另一个安排的情况的。
不过安妮能说出这句话,已经让布鲁克林有点儿欢呼雀跃了。那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征服的喜悦。
布鲁克林认真地读着草稿,根据安妮的风格,提出了几个修改意见。他的修改意见多数都是类似之前那样措辞方面的建议,草稿的主体大方向,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不管他怎么看,怎么认为,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安妮的草稿,不是他的!
发言的是安妮,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