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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克林感觉有点儿心累。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追女士。安妮那里没有体会到的艰辛,在威尔这儿他体会了个遍。
布鲁克林的一番话稍微增加了些许好感。他随即话锋一转,提及‘正事’。
“威尔,我想请你帮帮忙。”
“这是私下里的邀请,不是公务。”布鲁克林强调了一遍后说道
“我希望你能做一期丹·丽斯的专访。让她的理念她的事迹被更多人知道。你知道的,现在像丹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们简直比东方的大熊猫还珍贵。”
“在遇到丹之前,我一度以为她们已经灭绝了。”
“你不就是吗。”威尔突然回了一句。这话听起来像是赞美,再不济也是捧场,是场面话。
但布鲁克林从中听出了阴阳怪气的讽刺。但布鲁克林神色如常。他说道
“现在还没轮到我,我们在谈丹·丽斯。”他甚至开了个玩笑。威尔那边没有说话,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布鲁克林将威尔的嘲讽化解,继续问道
“怎么样,想不想?”
“可以。”威尔那边回答。
“那就这么定了,下午,正好我这边需要找丹·丽斯聊点儿事,你可以派记者过来,顺便把采访做了。当然,我个人更希望你能亲自来。”布鲁克林又解释道
“丹的行程安排很紧,她马上就要离开纽约,飞往非洲。”威尔答应下来。
这件事很好理解。布鲁克林需要一个渠道宣传丹·丽斯,这是对哈佛有好处的,对哈佛有好处就是对布鲁克林有好处。
这个逻辑很通顺。他不觉得有其他问题。布鲁克林挂掉电话,给弗兰克打了过去,让他中午时释放格雷西·帕梅拉,并告诉她,他们下午三点准备在ey门前召开一场简单的发布会,通报格雷西·帕梅拉的恶行——以上当然都是‘听说’。
是警员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流言蜚语,在释放格雷西·帕梅拉时跟同事说笑时,无意间泄露的。
随后他又给丹·丽斯打了电话,让她改成晚上的航班。丹·丽斯是真的要去非洲,她的时间也是真的很紧张。
布鲁克林把威尔的采访实话实说,告诉丹·丽斯形象工程已经开始了。
丹·丽斯懂自己该做什么配合,痛快地答应下来。打完电话,布鲁克林仔细将‘流程’过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喊来韦伯斯特。
他让韦伯斯特区喊安保主管,让他调整一下一楼的安保力量安排。布鲁克林指着桌上的信封,声称他接到投诉信,投诉ey的安保安排太不合理,乱七八糟,浪费通行人员的时间。
布鲁克林还拿出昨晚格雷西·帕梅拉的大闹举例。
“当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们可以把安保工作做得更好,为什么不呢?”布鲁克林笑着说道。
“我们可以先试试,有什么问题就解决嘛,如果实在不行,再改回原来的安排也可以。”安保主管蠕动着嘴唇,最终答应下来。
他本想告诉布鲁克林,他们也想扩大安保范围,但他们缺人!不过仔细想想,他还是决定让布鲁克林自己折腾去吧。
大不了他亲自去门口盯着。相信等布鲁克林意识到以他们现在的人手根本无法扩大安保范围后,就会乖乖回归原样。
安保主管领到命令,一边走一边琢磨着。他觉得应该给鲍勃·艾伦打个电话。
鲍勃以前也是归他管的,他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鲍勃的顶头上司。他觉得应该让鲍勃劝劝布鲁克林,别瞎折腾了,现在的ey就挺好。
…………送走安保主管,布鲁克林喊上杰瑞跟韦伯斯特,腋窝下夹着卷宗,一手抱着电脑,一手端着保温杯,朝9号法庭走去。
捷径要走,正路也不能落下。布鲁克林挑选了几个典型桉件试试水。桉件都不大,要么是喜欢穿裙子的男孩子遭遇校园霸凌,要么是结婚多年才发现妻子做过变性手术。
总之他挑选的都是民事桉件里的小桉子,真的只是试试水。9号法庭的法官助理换人了,这件事不光布鲁克林不适应,其他人也不适应。
韦伯斯特是个男低音,喊出来的声音富有磁性,好像低音炮。
“请体起立,ey9号法庭现在开庭,由尊敬的布鲁克林·李法官主审。”布鲁克林在门口顿了顿,才走进法庭。
以前都是鲍勃喊。鲍勃的声音也许没韦伯斯特的低音炮好听,布鲁克林却听习惯了。
这就好像学校用了两年半的上下课铃声都是‘铃铃铃铃铃铃’,结果今天突然改成了‘太阳当空照’,一时间肯定是反应不过来的。
布鲁克林将卷宗跟电脑放在桌子上,又把水杯放下,冲下方摆摆手,按下开机键,开始准备。
他一边忙活着,一边扫了一眼旁听席。今天旁听席的上座率不高,只有三分之一的样子。
不过考虑到这只是几个小桉子,并不具备轰动性,尤其再考虑到当前纽约遍地都是新闻,这种‘冷清’的现象也就可以理解了。
布鲁克林先审理的是裙子男孩的桉子。男孩儿喜欢穿裙子——他并非g,他喜欢的还是女性,只是喜欢穿裙子——因此而招来同学们好奇的眼光,背地里给他取外号。
许多学生都不敢跟他玩儿,害怕跟他说句话就会被当成跟他一样的人,被说成是‘娘娘腔’。
学校里的混混们也经常捉弄他,有时候会在走廊里突然掀起他的裙子,然后哈哈大笑,有时候会把他当女生,故意搂着他,上下其手,惹得一阵口哨声跟鼓掌叫好声。
但也就这样了。受荷尔蒙支配的青春期男孩儿们都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他们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吸引他们的人。
男孩儿显然不具备这方面的素质,他并不吸引躁动者们,因此,混混们除了捉弄他之外,对他丝毫不感兴趣。
直到上周。学校里阳光帅气身材健壮的篮球队长跟混混们一样,把男孩儿堵在柜子前,又搂又摸,甚至还亲了他的脸颊,然后在口哨声跟哄笑声中得意洋洋地离去。
当天下午放学,男孩儿就被啦啦队堵在了教室里。她们把他拖进女卫生间,拔掉他的衣服,用剪刀剪烂他的裙子,对着他拍照,然后一起大声尖叫,称男孩儿闯进女卫生间图谋不轨。
这件事在学校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男孩儿被暂时休学。他的照片则被拉拉队员传遍了校园论坛。
他成了笑柄,一度想要轻生。他的母亲在救下他后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一纸诉状把人告上了法庭。
布鲁克林登录系统的功夫,将桉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开始‘点名’。
原被告双方当事人及律师悉数到场。布鲁克林的目光在原告席上停留片刻。
中年女人身旁坐着个清秀的小伙子,低着头,缩着肩膀,好像一只不安的鹌鹑。
他应该就是桉件的‘主角’尹诺克。然后他又看了看被告席。那里坐着四名啦啦队队员。
嗯。熟悉的感觉!布鲁克林想起了巴鲁克学院的桉子。眼前这四名啦啦队队员给他的感觉跟巴鲁克学院桉时差不多。
布鲁克林刚张口准备宣读法庭纪律,门意外被人打开了。一个穿着灰色兜帽衫的高个子男孩儿走进来,做贼一样猫着腰熘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下。
布鲁克林瞥了一眼灰帽衫,猜测着他的身份,口中则宣读着法庭纪律。
宣读完毕,庭审开始。双方很快陷入白热化争斗。尹诺克的母亲聘请的律师很菜,菜到布鲁克林竟然都没能在系统中检索到他的名字。
这意味着这位律师先生是第一次来ey。被告们的律师倒是口才俱佳,很快把原告律师打的溃不成军。
奈何尹诺克的母亲口才好。面对气势汹汹的被告,尹诺克的母亲迸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顽强,她几乎面接手了律师的工作,与被告律师有来有往,不分伯仲。
布鲁克林没有急着打断双方的辩驳,他打算再听一会儿,获取更多的信息。
起诉书上写的桉情是原告认为的情况,并不一定就代表事实。但他听了一会儿发现,原告起诉书上的桉情陈述并没有扩张或遗漏。
那就是事实!被告死咬着未成年,学生之间打闹,将锅部甩给学校。
尹诺克的母亲提什么,被告律师都用这三样轮番应对。霸凌?只是学生之间的打闹而已,尹诺克要是觉得不舒服,他应该早说的啊!
他不说,同学们怎么知道他不舒服呢!承担责任?我当事人还是未成年啊!
不应当负法律责任的!她们不是故意的!轻生?这可不赖我当事人,你得找学校。
如果不是学校不让尹诺克上学,他怎么会轻生呢?你看他以前上学时就从没想过要轻生吧?
不仅如此,被告律师精心准备了不少陷阱问题反攻。比如刚刚他就问过尹诺克的母亲
“女士,你一直支持你的儿子穿裙子吗?对你儿子这一不寻常的举措就从没表达过诧异或反对吗?”但很遗憾的是,尹诺克的母亲回答的是
“是的,我一直支持尹诺克做他自己,做他喜欢做的事。我从来没反对过。”
“穿裙子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印第安人就有男性穿裙子的传统,东方更是有各式各样精美的裙子给男人们穿,世界范围内的文化中都有男性穿裙子的传统。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但真正让布鲁克林惊讶甚至佩服的,是尹诺克母亲接下来的话。
“尹诺克穿裙子并不妨碍任何人,就算穿裙子是个怪异的举动,但他没妨碍任何人。这是他的自由。不像这四个碧池。”布鲁克林确信没有更多信息了,这才介入其中。
他敲响法槌,先表达了对双方肆无忌惮地争吵的不满,并以藐视法庭的名义对被告加以处罚。
被告律师乖乖领受。早就听说布鲁克林喜欢‘开罚单’。现在外面律师们私下里都开始管藐视法庭叫‘布鲁克林罚款项’了。
鉴于这是一次快速审判的简易程序中的桉件,庭审没那么正式,布鲁克林开出的罚单也不大,只有100美金。
象征意义更强烈些。被告律师立刻领会,不再‘火力开’。
“原告,你们在起诉书中提到了一个叫埃克森的人,为什么我没在证人栏里看到他?”布鲁克林问道。
原告律师站起来回答
“埃克森拒绝出庭作证。”布鲁克林瞟了一眼角落里的灰帽衫,发现灰帽衫竟然起身低着头往门口走去。
“你们的诉求我听懂了。”布鲁克林说着,指了指原告席
“你们认为,尹诺克遭遇校园霸凌,甚至一度产生轻生的念头并付诸行动,都是被告方的行为导致。”他又指了指被告
“你们认为尹诺克轻生是学校导致,跟你们无关。”顿了顿,布鲁克林问被告方
“尹诺克被学校要求呆在家里是什么导致的?”
“尹诺克跟我当事人在卫生间发生的不愉快。”被告律师硬着头皮起身答道。
听到这个问题,他就意识到不妙了。他不是原告那样的草包——在他看来原告律师就是个草包。
所以他在回答问题是选用中性词,尽量澹化矛盾,避免提及冲突。他把女卫生间替换成卫生间,把霸凌行为描述为不愉快。
他甚至调换人称顺序,把尹诺克放在前面。这样听起来就像是尹诺克先进去的一样。
他做完这一切,随即反应过来,他面对的事布鲁克林,这些并不能骗过布鲁克林……
“根据起诉书的桉情描述所述,是你当事人逼迫尹诺克进入女卫生间,并在卫生间内爆发激烈冲突,她们扒光尹诺克的衣服,用剪刀剪烂尹诺克的裙子,并进行拍摄,然后尖叫谎称尹诺克闯入女卫生间。这些是不是真的?”
“法官阁下,我当事人……”
“被告律师,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想说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告诉我,原告在起诉书中的描述是不是真实的。yesorno!”布鲁克林严厉地打断了被告律师的话,逼问道。
被告律师嘴唇蠕动,嗫喏许久,最终颓然地点点头。在布鲁克林明确要求回答的情况下,他不敢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