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愣,靠了过来。
朱橚觉得这个人挺眼生的。
不过这王府里的下人十有四五,他都不认识,所以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朱橚见他走近,刚要吩咐。
那人却掏出一把刀来,抵在他脖子上:“打劫,别出声。我找遍了王府,都没看到人。正好,你带我去找你们王爷放宝贝的地方。”
朱橚被那冰冷的刀刃冻得打了个哆嗦:“啊。你果然不是王府里的人,难怪我不认识你。”
那人:“少啰嗦,不要乱叫,不然我叫你见不到新年的太阳。”
朱橚:“我有宝贝,你不要伤害我,我带你去就是。”
那人低声说:“走。”
朱橚带着他往旁边的房间,打开门:“宝贝都在这里。”
那人大喜,收起刀,点燃了火折子,转头看了看。
满屋子的草药,一筐一筐,然后就是一堆一堆的书。
哪里有什么宝贝?
他恼羞成怒,把朱橚揪过来:“你耍我吗?宝贝在哪里?”
朱橚忙说:“这就是宝贝啊。”
他拿起一把三七:“你看看,这东西补血比人参还强,为中药中之最珍贵者。”
那人瞪着朱橚,想要搞清楚朱橚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朱橚见他不信,又抓起一把乌头:“这东西更有意思,主根叫川乌,治中风,拘挛疼痛,半身不遂,风痰积聚,癫癎。附根叫附子,治大汗亡阳,四肢厥逆,等好多种病。但是新鲜乌头取汁,又可做箭毒,还能杀灭庄稼上的虫子。全身都是宝贝。”
那人松了朱橚,低声骂:“妈的,是个疯子。”
朱橚最怕别人说他疯,越发要证明自己很正常,上前捉住那人的手:“我不疯。来,你别走,我给你把把脉。”
那人挣扎着:“放开我,别妨碍大爷干活。”
朱橚说:“别动。你乱动,我就把不准了,只能叫人来按着你了。”
那人也怕朱橚真发疯叫喊起来,把其他人引来,只能耐着性子任他把脉。
朱橚把完左边,把右边,沉吟良久说:“你体内阴阳不调,患有轻微乳痈,要吃点蒲公英,益母草这些疏通消炎的药。”
那人一脸懵:“什么叫乳痈。”
朱橚指了指胸口:“就是这里疼,红肿,发烧。”
那人被虫蛰了一样,一下往后跳开,然后气急败坏骂出声:“我特么是个男人,有个屁的乳痈,你们全家都乳痈。”
朱橚一脸严肃:“说女子才得乳痈的绝对是孤陋寡闻。男子受到外伤,阴阳失调、睡眠不佳都会引发乳痈。尽早治疗,不要拖延。越往后越严重,疼起来要人命。”
那人猛然醒悟,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橚:都说这个王府里的王爷有点神神叨叨的,整天瞎几把给人看病抓药。
他问:“你不会就是吴王朱橚吧?”
朱橚点头:“原来我的医术高明的名声已经人尽皆知。你既然如此捧场,今日我定要送你些东西,才能放你走。”
果然是个傻王爷。
那人大喜:“谢王爷,也不要很多,碎银碎金,随便给点。”
“那些东西,我都没有。”朱橚在那一堆瓶瓶罐罐里翻出一个小瓶子,捉住那人的手,一脸诚恳,“但是我有这个。这是我精心用数十味名贵药材特制的活血化瘀散,内服外用皆可。数月才得这么一小瓶,难得正好对你的症,便送你吧。”
那人暗暗扶额:我就不该相信这个傻子,又白白跟他多耗了一点时间。
那人摆手:“不用了。”
朱橚:“不行,你大老远的来,我不能让你空手走。”
那人:“行行行,我收下了,谢谢王爷。”
朱橚:“你再敷衍我,我一定要看着你吃下去。”
那人暴怒:“放开。你有完没完。你信不信我一刀子捅死你。”
朱橚梗脖子:“来啊。伤皇子者,夷三族。你要不吃药,又不杀我,我可就要喊了。”
那人深吸一口气:本来只是想弄点钱过年,没想过杀人。更不能牵连家人。
从这里跑出去,还挺远的。
要是这傻子喊起来,我肯定会被捉到,到时候一样是死。
算了,横竖随便喝一小口应付他,反正死不了。
他说:“好好好,我喝。是不是我喝了,你就放了我?”
朱橚点头:“是。”
那人心一横,打开瓶盖,灌了一小口。
朱橚松开手,点头:“诶,这才对嘛。”
那人忙往外跑。
朱橚说:“等等。”
那人僵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朱橚笑眯眯地说:“我是提醒你,一日三次,饭前吃。不要忘了哦。”
那人一脸呆滞转回头,然后狂奔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可惜,最后他还是没能跑出王府,而是倒在了距离门边的十步之内。口吐白沫,脸色发青,四肢抽搐,两眼翻白。
官府和王府都不敢怠慢,忙将他捉了起来,并上报给老朱。
据说这个贼自己交代,是喝了怀里的一瓶药才会这样。
有人打开那个瓶子,发现里面装的是新鲜乌头汁。
嗯,就是朱橚向他热情推荐的宝贝之一。
王府里的人都感叹:唉,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来朱橚这里打劫。
吴王如今还没有封地,没有收入,每月都是老朱拨点银子下来养活他。
王府这么大帮子人,勉强能维持,哪里有闲钱?
再说,若真有闲钱,那么多人早从朱橚身上搜走了,如何轮得到一个外人来偷?
不过呢,自家王爷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说他真傻吧,他不用一兵一卒就捉住了贼人。你说他不傻吧,王府里这帮下人如此轻慢,他也不吭声。
杭州离应天六百里,送信的人快马加鞭一日就到。
老朱听闻这件事,震怒,下旨杀了那贼人吊在城墙上以儆效尤。
并派了二虎去把吴王府里所有守卫奴仆一人打了二十板子,责罚他们疏于职守。
还把杭州知府叫来当面斥责了一顿,说他尸位素餐,治政不严。
然后罚了他一个月的俸禄。